胭脂努力想着,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小声开口。
“有点、有点像豆腐渣,很粘稠。”
陈进又仔细询问了发病的具体时间、是否有异味、以及平日的清洁习惯等细节。
胭脂都一一作答,虽然羞涩,却不敢有丝毫隐瞒。
问诊完毕,陈进心中已然有数。
这并非什么不治之症,而是妇科常见的霉菌性炎症。
只是在这个时代,因为认知和卫生条件的限制,往往会被视为难以启齿的脏病,讳疾忌医,最终拖延成大问题。
“你这病,可以治。”
陈进的声音笃定。
“不会要你的命。”
胭脂闻言顿时抬起头,眼中全是不敢置信的惊喜。
“真、真的吗?陈大夫?”
她跑了那么多家医馆,得到的都是冷眼和驱赶,几乎已经绝望了。
陈进点了点头。
他走到桌边,从怀中取出随身携带的纸笔,略一沉吟,便提笔写下了两张药方。
一张内服,清热解毒,调理内里。
一张外用,杀菌止痒,清洁患处。
“按这个方子去抓药,内外同治,几日便可见效。”
他将药方递给胭脂。
胭脂颤抖着手接过,眼里全是感激。
“陈大夫!您就是我们姐弟俩的救命恩人啊!”
说着,她便要跪下。
陈进连忙伸手扶住了她。
“不必如此。”
“我救你,一是感念你们姐弟情深。”
“二则,你因身份特殊,身染小疾却求医无门,我身为医者,看不下去。”
这世道对女子本就苛刻,对她这样的青楼女子,更是多了无数的歧视。
胭脂的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心中百感交集,却也只能作罢。
陈进目光落在这间简陋的屋子里。
以惜花阁那种地方,即便只是一个普通的姑娘,收入想来也不会太差,断不至于落到这般田地。
“你弟弟,得的是什么病?”
提及弟弟,胭脂脸上的露出了深深地哀愁。
“小初他得的是一种十分罕见的病。”
“大夫们都说治不好,只能靠汤药吊着命,能活一日是一日。”
“他今年已经七岁了,可看着却跟四五岁的孩子一般大。”
“平日里,他一用力,或者多走几步路,就会浑身发紫,喘不上气来,所以总喜欢蹲着。”
陈进静静听着,脑中迅速将这些症状与方才所见小初的模样联系起来。
面色蜡黄,唇甲青紫,发育迟缓,活动耐力差,喜蹲踞位。
他心中一动,又问:“小初的手指和脚趾末端,是否比常人要粗大一些?”
胭脂闻言一愣,随即用力点头。
“是!陈大夫您怎么知道?”
“好几位大夫都说过这事,说他这手脚长得奇怪。”
陈进心中了然。
他现在几乎可以断定,小初患的,是先天性的心脏疾病——法洛四联症。
这是一种复杂的先天性心脏畸形,在这个时代,几乎等同于绝症。
胭脂见他沉吟不语,眼中又燃起一抹希冀。
“陈大夫,我弟弟他、他还有救吗?”
“您、您能治好他吗?”
陈进看着她期盼的眼神,缓缓地摇了摇头。
“恕我无能为力。”
若是放在他原来的世界,这种病症虽复杂,却可以手术治疗。
可在这里,以目前的医疗条件,根本不可能进行如此精密的心脏手术。
胭脂眼中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
其实她心中早有预料,只是在见到陈进这般神奇的医术后,忍不住又生出了一抹奢望。
终究,还是不行吗?
她强忍着泪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没、没关系的,陈大夫,我已经习惯了。”
“能治好我的病,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屋内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重。
陈进和秦淮对视一眼,也不好再多打扰。
“既如此,我们便先告辞了。”
陈进起身。
胭脂连忙跟着站起来,快步走到墙角,从篮子里拿出几个用干草叶包着的东西。
“陈大夫,秦淮小哥,这是我自己做的一些腌菜和干果,不值什么钱,还望两位不要嫌弃,带些回去尝尝。”
那些东西,一看便是她平日里自己都舍不得吃的。
陈进却并没有接。
“这些东西,你们留着自己吃吧。”
“给小初补补身子。”
说完,他不再多言,与秦淮一同,快步离开了小院。
胭脂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眼眶湿润。
这位陈大夫,真是个好人。
院外。
秦淮脸上的红晕还未完全褪去。
方才屋内的情形,确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他一个大男人,听那些私密话,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陈进瞥了他一眼,淡淡开口。
“身为医者,眼中不应有男女之分,只有病患。”
“今日之事,你需谨记。”
“他日若遇类似情形,当以平常心待之,切莫因患者身份或所患病症而心生异样,失了医者本分。”
秦淮闻言,脸更红了。
“陈大哥教训的是,秦淮、秦淮方才确实有些失态了。”
“我记下了,日后定会改正。”
他心中对陈进的敬佩又深了一层。
陈大哥不仅医术高明,这份心境与气度,更是自己远远不及的。
能坦然面对那些难以启齿的病痛,不带半分偏见,这才是真正的大医风范。
陈进微微颔首,语气缓和了些。
“孺子可教也。”
他明白秦淮的窘迫,毕竟年纪还轻,历练尚浅。
这份提点,也是希望他将来能走得更远。
与此同时,百事通老何的小院内。
就在陈进和秦淮离开后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院门再次被人叩响。
老何听到敲门声,以为又是哪个来买消息的,便起身去开门。
看清门外站着的两个人,他的眼中闪过一抹警惕。
这两人,他从未见过。
来者是两名身形高大的男子,皆作寻常武人打扮,但细看之下,便能察觉其不凡。
他们穿着样式相同的深色劲装,衣料考究,并非寻常人家可有,左胸处皆绣着一个精致的圆形徽记,银线勾勒出展翅欲飞的凤鸟图案,栩栩如生。
其中一个面容冷峻的男子率先开口,声音低沉,带着压迫感。
“方才可是有位年轻公子来你这儿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