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罩之上,隐约可见九宫八卦的虚影流转,磅礴而精纯的地脉能量如同温暖的春霖,无声无息地洒落全城!
这一刻,所有盛京百姓,无论睡梦中的妇孺,还是值夜的兵卒,都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意和安宁从脚底升起,弥漫全身。
数月来因邪阵和恐惧带来的疲惫、隐疾仿佛被温和地洗涤。城中枯黄的草木,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嫩绿的新芽!
“成了!大阵成了!”云老国公激动得老泪纵横。
清虚道长等人看着那笼罩全城的巨大阵罩,感受着其中流转的浩瀚生机与守护之力,脸上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这不仅是修复地脉,更是一座守护帝都的绝世大阵!
戚珩仰望着夜空中那壮观的光罩,胸中激荡。他看向阵眼中心那道素白的身影——她脸色苍白,身形在巨大的阵法光芒映衬下显得格外纤细,仿佛随时会被磅礴的能量吞没。然而,就是这看似脆弱的身影,此刻却如同定海神针,稳稳地立于阵眼核心,指尖金芒与阵法光柱相连,引导着这股足以改天换地的力量!
她的脊背挺得笔直,眼神专注而坚定,眉宇间那股人淡如菊的沉静与掌控天地的自信奇异地融合在一起,散发出令人心折的光华。
金曦虽弱,已燃星火。
蕴灵阵成,地脉永安。
帝星在侧,暗流未歇。
九宫蕴灵大阵启动的磅礴伟力,如同温暖的洪流席卷了整个盛京城。枯木逢春,沉疴顿消,那笼罩全城的土黄色光罩,如同最坚韧的守护壁垒,将帝都的创伤缓缓抚平,将勃勃生机重新注入这片饱经磨难的土地。
然而,阵眼中心,那道引导这一切的素白身影,却如同燃尽了最后一丝灯油的烛火。
当最后一道阵纹彻底稳定,当石卵核心的能量如江河奔涌般顺畅地汇入覆盖全城的阵网时,云熹微紧绷到极致的心神骤然一松。那股强行支撑着她的、源自造化源炁和微弱金曦的意志力,如同退潮般瞬间消散。
“噗——!”
一大口暗金色的血液毫无征兆地从她口中喷出,溅落在身前流转着微光的阵纹上,瞬间被磅礴的地脉能量净化消融。
她的脸色瞬间褪去所有血色,变得如同最上等的宣纸,透明得能看到皮下细微的青色血管。
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软倒,眉宇间那抹掌控天地的自信与锐利,被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与空茫所取代。那点微弱的金芒彻底隐没,连带着造化源炁带来的温润感也急剧衰退,仿佛刚才的爆发耗尽了它所有生发的力量。
“熹微!”戚珩的惊呼带着撕裂般的恐慌,他几乎是瞬移般出现在她身后,双臂稳稳地接住了她瘫软的身体。入手处一片冰凉,那轻飘飘的重量如同折断的羽翼。
“小熹微!”
“小师叔!”
“大小姐!”
惊呼声四起!清虚道长、玄霄、夙瑶、云老国公等人脸色剧变,瞬间围拢过来。
夙瑶反应最快,净世莲台清辉立刻笼罩住云熹微全身,精纯的生命灵力如同甘泉般涌入。然而,她的眉头却紧紧锁起:“本源枯竭反噬!比之前更严重!造化源炁…沉寂了!金曦本源…彻底感应不到了!”
清虚道长枯瘦的手指搭上云熹微的腕脉,灵力小心翼翼地探入,脸色越来越难看:“神魂如风中残烛,本源之火几近熄灭!是强行催动最后一丝力量引导大阵完成最终融合,透支了所有…油尽灯枯…真正的油尽灯枯!”他的声音带着巨大的悲痛和难以置信。
玄霄猛地看向那稳定运转、散发着浩瀚生机的九宫蕴灵大阵,又看向戚珩怀中气息奄奄的云熹微,一股巨大的悲愤涌上心头。这守护了全城的绝世大阵,竟是以她的生命为代价完成的最后一步?!
“怎么会这样?!”云老国公虎目含泪,声音发颤,“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她一直在强撑…”戚珩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紧紧抱着云熹微冰冷的身躯,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体内那点微弱的生机正在飞速流逝,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快!他疯狂地催动体内龙气,紫金光芒大盛,如同不要命般涌入云熹微体内,试图堵住那溃堤的生命之河。
然而,这一次,那温养神魂的龙气如同泥牛入海!她的身体像是一个彻底破碎的容器,再也无法接纳任何外来的力量,甚至连他渡入的龙气都在逸散!
“没用的…戚珩…停手…”清虚道长痛苦地闭上眼睛,“她的身体…已经承载不了了…”
“不!”戚珩低吼,如同受伤的孤狼,眼中紫气翻涌,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一定有办法!造化源炁呢?功德金莲呢?!朕倾举国之力…”
“源炁沉寂,金莲无踪…来不及了…”夙瑶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无力感,净世莲台的清辉只能徒劳地延缓着那不可避免的流逝,却无法逆转。
戚珩看着云熹微苍白安静的面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在乱葬岗被她捡到的冰冷雨夜。只是这一次,轮到他看着她一点点走向冰冷和沉寂,而他却无能为力!巨大的恐慌和灭顶般的绝望几乎将他吞噬。他猛地抬头,赤红的双目扫过众人,帝王的威仪在极致的悲痛下化为一种令人心悸的暴戾:
“传朕旨意!封锁蔷薇院!太医院所有御医,不,把整个京城所有叫得上名号的大夫、丹师、方士,全给朕找来!悬赏!朕以半壁江山悬赏!谁能救她,朕与他共掌天下!”
“陛下!”清虚道长和云老国公同时惊呼。这旨意太过疯狂!一旦传出,必将天下震动,朝野哗然,甚至引发大乱!
“去传旨!”戚珩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不容置疑。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沉稳的帝王,只是一个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留住怀中最后一丝温暖的绝望之人。
圣旨如同惊雷,瞬间炸响了刚刚恢复些许生机的盛京城。
皇帝陛下倾半壁江山悬赏,只为救云国公府那位昏迷垂危的大小姐!
整个京城彻底沸腾了!
太医院所有御医被急召入宫,又在御前侍卫的“护送”下,面无人色地赶往云国公府。京城各大药铺坐镇的名医、隐居的丹道大师、甚至街头巷尾有些奇异手段的方士游医,都被官差“请”进了国公府。蔷薇院外,车马如龙,人头攒动,各种药香、奇异的熏香混杂在一起。
然而,结果却令人绝望。
“陛下…云小姐脉象…微臣…微臣从未见过如此奇异又凶险之象…似生机断绝,却又有一丝极其微弱之念强撑…非药石可及啊…”太医院院判跪在地上,冷汗浸透官袍。
“陛下!老夫以九转还魂丹一试,药力…药力根本无法化开!如同投入死水…”
“陛下!贫道以本命真元相激,却如石沉大海!云小姐体内似有…似有深渊,吞噬一切外力…”
一个接一个的“名医”、“大师”被带进去,又一个个面色惨白、摇头叹息地被带出来。蔷薇院内的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戚珩对所有的诊断和结论置若罔闻。他依旧守在云熹微的床榻边,固执地、持续不断地渡入他那精纯的龙气。即使知道大部分都在逸散,即使每一次渡入都让他自己的气息衰弱一分,他也毫不停歇。仿佛这微弱的连接,是他和她之间最后的纽带,一旦停下,便是永诀。
他亲手为她擦拭额角并不存在的虚汗,握着她的手,一遍遍低声呼唤她的名字,哪怕得不到一丝回应。
清虚道长、玄霄、夙瑶等人日夜轮替,以各种温和的灵力、安魂的阵法试图稳住那丝微弱的生机,但收效甚微。看着戚珩肉眼可见的憔悴下去,鬓角的白霜愈发明显,清虚道长心痛如绞,却又无可奈何。
“痴儿…痴儿啊…”清虚道长看着床榻上如同沉睡的云熹微,又看看形容枯槁却眼神执拗的戚珩,老泪纵横。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向大夏的每一个角落,也飞向了那些蛰伏在黑暗中的眼睛。
***南疆,十万大山深处:**
瘴气弥漫的古老祭坛上,几个身披彩羽、脸上绘满诡异图腾的祭司围着一盆幽绿的火焰舞蹈。火焰中,隐约可见盛京上空那巨大的蕴灵阵罩和蔷薇院内绝望的景象。
“桀桀…天助我也!”为首的大祭司发出夜枭般的笑声,“紫薇黯淡,帝星摇摇欲坠!云家那丫头命悬一线,正是我圣教重临中原,夺回祖地神藏之时!传令各部,唤醒祖灵,集结!”
***东海之滨,海市蜃楼:**
波涛汹涌的海面下,巨大的阴影缓缓游弋。一座由珊瑚和水晶构筑的宫殿深处,头戴珍珠冠冕、手持三叉戟的威严身影看着手中一枚映出盛京景象的水晶球,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人族气运之子将陨?哼,那被封印在归墟海眼下的‘吞海兽’躁动不安,看来是感应到了这份虚弱…是时候让它活动活动筋骨了。”
***西境,黄沙古堡:**
残破的烽燧上,一个披着黑色大氅的身影迎风而立,手中把玩着一枚刻着奇异符文的骨笛。他看着东方盛京的方向,眼中闪烁着贪婪与野心的火焰:“半壁江山?好大的手笔!戚珩小儿已乱方寸…通知下去,那些‘老朋友’可以动了。这大夏的江山,也该换换主人了!”
**盛京,皇宫,御书房。**
烛火通明,却驱不散室内的阴霾。龙案上堆满了如山的紧急奏报,来自南疆、东海、西境!边关告急,异动频频!
新任的兵部尚书和几位内阁重臣垂手肃立,大气不敢出。短短几日,年轻的帝王仿佛苍老了十岁,眼窝深陷,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深处,却沉淀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和暴戾。
“南疆巫蛊部落异动,数个寨子联合,袭击边城,驱使毒虫猛兽,守军损失惨重?”
“东海海族驱使巨兽冲击港口,毁船无数,更有深海巨妖‘吞海兽’现踪?”
“西境三郡同时叛乱?背后有前朝余孽和境外势力支持?”
戚珩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哑,但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在几位重臣心上。
“好,很好。”戚珩放下最后一份奏报,嘴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笑意,那笑容里的寒意让在场的重臣如坠冰窟,“朕的‘寻珍阁’刚撤,这些魑魅魍魉就迫不及待地跳出来了?真当朕…是泥捏的吗?”
他缓缓站起身,玄色龙袍无风自动,一股无形的、带着铁血杀伐之气的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御书房。这一刻,那个在蔷薇院中绝望守候的痴情人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真正从血火中踏出、执掌生杀大权的冷酷帝王!
“传旨!”戚珩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金铁交鸣:
“命镇南大将军云澈,率‘铁云卫’即刻开赴南疆!朕授他临机专断之权,凡巫蛊作乱之地,寨寨犁庭,寸草不留!朕不要俘虏,只要南疆百年不敢北顾!”
“命靖海侯率水师主力,配合东海沿岸诸州府军,布‘锁海大阵’!凡海族巨兽,格杀勿论!通告沿海诸国,若敢借机生事,视为同罪,朕必灭其国祚!”
“西境…”戚珩眼中寒光一闪,“传旨给西境都护府,紧闭关隘,收缩防线,固守待援。告诉那些叛军和背后的主子,让他们闹,让他们抢。朕倒要看看,他们能聚起多少乌合之众!等朕腾出手来,再与他们…好好清算!”
一道道杀气腾腾的旨意发出,如同无形的战争巨轮开始缓缓转动。重臣们领命退下,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戚珩独自站在空荡的御书房中,目光透过窗棂,望向云国公府的方向。眼中的冰冷杀意缓缓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