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来的小丫头，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穿着粉裙的小娘子还没有回神，怒气冲冲的说道。
“我说，你们弄脏了阿执给我的书。”萧华昭又重复了一遍。
“昭昭！你回来啦？见过长安郡主！”江行依和陈子乐先反应过来，是萧华昭过来了，立马拉着徐宜薇上前行礼问安。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这个小娘子竟然是长安郡主，一时间几个欺负人的小娘子也害怕了起来，又发现她手里确实拿着本《乐府诗集》，封面上洒上了一大片的豆腐汤，更是害怕极了，声音有些颤抖的问安：“见过长安郡主，郡主安好。”
崔五娘子脸色此刻已经变白，谁不知宸王最珍爱藏书，上月季阁老的亲孙子，宸王殿下的亲侄子季鹤辞给他的一本孤本弄污了半页，最后都是跑回家央求着季阁老帮忙，赔了整套前朝孤本给宸王。
齐枕书慢条斯理掏出一方素帕：“不妨事，擦擦就好。”却在准备将帕子递给萧华昭擦手的时候，感受到了百里执疏的目光，抬眸一看，立即明白，宸王这是不愿意她多事，“见过宸王殿下，郡主的手脏了，臣女也没有多余的帕子，让宸王殿下帮您擦吧。”
小姑娘也没有怀疑什么，将沾上豆腐汤的那只手伸向百里执疏。
“见过宸王殿下，殿下万安！”一群小娘子听见齐枕书的话，向萧华昭的身后看去，果然看见了百里执疏，连忙又问安；几个小娘子这会儿慌乱的不行，她们怎么也想不到今日宸王会带着长安郡主来太学，若是，若是她们的伴读名额突然被取消，回家该如何是好？
“都起来吧。”百里执疏给小姑娘擦着手，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
崔五娘子如蒙大赦，慌忙想要带着人溜走，却被百里执疏冰冷的声音吓住：“崔家五娘子，李家三娘子，这是准备去哪啊？弄脏了郡主的书和手，一句道歉都没有吗？”
“不是的，不是的，对不起，郡主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真的只是不小心……”李姝宁慌乱的摇着头，急切的解释。
“我都看到了，你们是故意的，要欺负宜薇！”
“没有的，郡主您看错了，真的没有。”崔悦这会儿也淡定不了，她同李姝宁不一样的，李家至少有李老将军这块免死金牌，可崔家没有，崔家虽说是百年世家，但……更何况崔家累世清明，祖父断不会容忍她做出这样的事！
百里执疏立在青竹帘下，玄色锦袍上的银线云纹在冬阳里泛着冷光；他指尖摩挲着腰间平安结，那是今早萧华昭新编的，红绳里还缠着根鹅黄发带。
“长安郡主的书。”少年声线清冽，“是《乐府诗集》永隆年间孤本，墨是松烟贡墨。”
崔五娘子手一抖，原以为道歉就能解决，谁能想到……
“殿下，臣女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有些气不过徐三娘子平日的做……”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东西！”江行依要气死了，这崔悦一直嫉妒她表姐得陆祭酒的喜爱，已经明里暗里欺负过她表姐好多回了，她有时候不在，都没办法帮她表姐！
“既是无心之失。”萧华昭摸着自己的小下巴，这个动作也是跟百里执疏学的，但是她这么大点的人做起这个动作，只会让人觉得可爱极了；忽然将手里的书递了出去，“便请二位小娘子将这《乐府诗集》抄录十遍，墨要用同等成色的松烟墨，纸需澄心堂的蝉翼笺——三日后让各位的母亲送到未央宫吧。”
崔五娘子猛地抬头，慌乱的哭出声：“三日怎够......若是让母亲送去未央宫，那岂不是……”
“就按昭昭说的办，本王记得崔大人上月刚领了修撰《氏族志》的差事。”少年慢条斯理给萧华昭整理着衣襟、头饰，并不理会崔悦的害怕，“想必府中不缺笔墨纸砚。”
“殿下……”李姝宁面色惨白的看着百里执疏。
“李家三娘子，本王没有父皇和皇兄的宽厚，容的了你们李家一而再再而三的这般行径。”百里执疏笑着对李姝宁说道，这笑意不达眼底，让李姝宁再也绷不住大哭起来，到底都是八九岁的小娘子，被吓坏了也正常；百里执疏并不在意自己的什么名声，只在意他想在意的人和事。
秋风掠过廊下铜铃，崔五娘子想起父亲书房那摞御赐的澄心堂纸，终于白着脸福了福身。
三日后
崔五娘子跪在青石砖上时，她盯着眼前晃动的玄色袍角，听着百里执疏慢条斯理翻动名册的声响，忽然想起三日前母亲的话——“若是去重华宫的事没戏了，悦儿可能承担你祖父的怒火？母亲帮你拦住了二房，三房的女儿，却没想到你还是如此的不争气。”
“殿下。”她壮着胆子抬头，“那日真是没有看清才会撞......”
话没说完，半块杏仁酥砸在她裙边，萧华昭从百里执疏的背后出来，糖霜还沾在鼻尖：“你长眼睛是出气的吗？”
百里执疏皱了皱眉头，蹲下身子，看着小姑娘：“昭昭，她做错了事情，不应该欺负太学里家境一般的小娘子；但是昭昭也不可以随意拿吃的砸她，她有错你已经罚了她抄书，如今拿杏仁酥砸她，是不是浪费食物？小花可能会自昭昭走后，再也吃不到杏仁酥。”
萧华昭低着小脑袋去崔悦的身边将杏仁酥捡起来：“对不起，我不该砸你。”又跑回百里执疏身边，“我下次不会这般浪费了。”
“我们昭昭真棒！”
“但我不要她做伴读！”萧华昭拽着百里执疏的袖子，扬起头说道：“还有李家那个，王家那个，统统都不要！”
崔五娘子听到这句话，猛的抬头，浑身发冷，她看见宸王随手抛了名册在全贵儿的怀里，这意思就是将她们全部除名。
“殿……”
“崔五娘子今年九岁了，昭昭都懂得道理，你不会不懂吧？崔夫人想必也该从凤仪殿出来了，崔五娘子去找自己母亲吧。”百里执疏开口打断了崔悦的话。
昭月殿
萧华昭赤脚踩在虎皮做的毯上，不高兴的一直在踩，过了一会儿又爬回床上，气呼呼的坐着；百里执疏倚着门框看她折腾，直到小丫头把第三个软枕砸过来，才伸手截住。
“昭昭这是要砸死我吗？”百里执疏故作委屈的说。
“我才没有！当初爹爹和娘亲说好让我挑伴读的！”她气鼓鼓地扯着腰间丝绦，“可是那几个欺负人的小娘子，我当时根本没有选！我就只挑了三个！怎么现在冒出了一屋子，那就算有一屋子，也不能有这般的！她们背地里要是也欺负昭昭呢！”
“胡闹！谁敢欺负我们昭昭？”
“哼！”
百里执疏弯腰捡起刚刚小姑娘扔的小软枕：“那就不要她们几个。”
“可、可执疏不是给礼部递了名录......”
“烧了便是，本来就是可以随时调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