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夜晚
萧华昭这几天很喜欢放河灯,看着河灯顺着水流拐过拱桥洞时,小姑娘忽然攥紧百里执疏的衣领:“阿执,昭昭害怕,那个姐姐为什么这样哭啊?”桥墩旁洗衣的小妇人慌忙用袖子抹脸,偏过头不敢让他们看见她的正脸,脚边木盆里泡着的粗布衣裳还沾着些许菜油;百里执疏捂住小姑娘的眼睛,轻声安抚:“昭昭不怕她好不好?这个姐姐只是太累了,她有很多的心事没有办法诉说,没有人愿意听她说,她不会伤害昭昭的,有我在呢,不怕啊。”百里执疏前面就瞥见这个小妇人手腕有印上去的花钿,正是司徒南带回来的瘦马烙印的样式。
得到百里执疏的指示,周衡翻身过凭栏,走到那小妇人的身边,往她的盆里抛了块碎银,水花吓得那小妇人慌忙抬头:“大人有何贵干……”
“奉命查案,说说你花钿的来历,以及你如何被烙上这花钿的。”
“不,我不要……大人求您放过我吧,我丈夫好不容易带我出来的,我们过上了平静的生活真的很不容易,我们不想死的,你放过我们吧,我们还有孩子,他们还小……”扬州瘦马都不会被灌绝嗣汤,类似青楼卖艺不卖身的一般,不同的是扬州瘦马还会从小被用易孕的药滋养,以便满足有些人变态的心理。
“不会让你们死的,锦衣卫会保护你们安全,皇差,但对外嘴巴要闭紧了。”
“皇差……”小妇人的神色变的慌张,生怕说错了话。
一炷香后
“梁溪城的西边有个慈幼庄。”周衡还没回来,倒是司徒南回来了,刚说完又压低声音继续说,“专收五到十岁的孤女,上月却平白少了六个。”
周衡也回来了:“这小妇人知道的也不多,她丈夫以前同她都是入云阁的,后来她跟她丈夫签了死契,才被放出来,盯了他们一段时间后,想来是那些人觉得,他们俩没有人脉和胆子说出去,也就没再盯着了。”
萧华昭掰开百里执疏的手指缝,她被百里执疏蒙眼睛蒙了这么久,发现小妇人不会伤害她,就不愿意再被蒙着了,还把自己刚买的芝麻糖扔进妇人木盆,糖纸在脏水里旋出金边:“姐姐,吃糖糖,甜甜的,要开心~”
第二日晌午,梁溪城最大的鸿运酒楼飘出了醋鱼的香味,这道菜不是梁溪城的特色菜,听小二说是他们大厨专门从临安城学来的,这可是他们家的独家手艺,招揽了可多临安的商人,学子光顾呢。
萧华昭扒着二楼雅间雕花窗,看小二端着一盘盘的醋鱼在四处穿梭;楼梯口忽然传来玉佩铃铛的声响,她回头一看,发现三个戴帷帽的姑娘被龟公引着往三楼去,杏色裙摆下隐约露出红绳铃铛,有一个小娘子的手腕上也不小心漏出了瘦马的花钿。
“阿执!她们跟昨夜的姐姐……”小姑娘还没说完,百里执疏就捂住了小姑娘的嘴巴;季云婵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小姑娘立马会意,两只小手覆盖在百里执疏的手上,捂住自己的小嘴巴,两只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可爱极了。
“昨日少了的杏仁酪,周衡,你去劳烦掌柜的给我们补一盅。”百里执疏叩了叩桌面;周衡应声退下时,利用茶水迅速的在桌子上留下“亥时”二字,锦衣卫的绝招,就是这速度。
萧华昭坐了一会儿,嫌饭来的慢,抓着百里执疏手晃个不停:“阿执,我们去骑大马去码头看船好不好嘛~”
“来,昭昭,娘亲抱着昭昭陪昭昭玩好不好?我们就在这楼上看,你看这边,是不是可以看到码头?阿执今日有很重要的事,我们昭昭最懂事了对不对?”季云婵牵着萧华昭到雅间的另一边,将空间留给父子俩商讨。
运河边货船正在卸绸缎,好多苦力的腰都被压弯了,直都直不起来。季云婵让全贵儿把萧华昭架在肩头,小姑娘攥着全贵儿的发冠,晃着腿:“贵贵你好高呀,阿执什么时候会跟贵贵一样高呀?”
“嘿,郡主再过两年就可以看到王爷比奴婢高了呢~”
周衡按照太初帝的指示扮作监工凑近正在装苦力的六队人手:“今夜慈幼庄要送五个姑娘去盐商别院。”
冯明愣了一下,又恢复神态:“今夜?那何时在何地会合?”
“戌时二刻,城西汇合。”周衡说完,冯明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对了,长乐郡主来了。”这下换成周衡愣住了,也不过一瞬的时间便恢复了,冲冯明点了点头。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小姑娘今日没有怎么出去玩,这会儿有些闷闷不乐的,她虽然也很喜欢跟娘亲待在一起,但还是更想出去玩的;回宫里以后她可以天天陪着娘亲,但是不可以再看到这些景象了。
季云婵似乎看出了小姑娘的心思:“阿执,带昭昭去城隍庙附近玩吧,你父皇也该歇一会儿了。”幸好百里兴安不在,不然听到要气的吐血,他父皇边玩边处理一件事就要休息,那他呢,那他呢,他都快抱着奏折睡觉了!
城隍庙的前面支起了夜市摊子,萧华昭蹲在糖炒栗子炉前不肯走,铁砂混着栗子哗啦啦响,百里执疏摸钱袋的功夫,周衡已经将消息都递了出去,顺便也告知了长乐郡主,他们的行动,让她做好接应这些小娘子的准备:“盐商今夜在别院设宴,两个知州要过去挑人。”
“倒是够迫不及待的,人刚运来,就要挑。”百里执疏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狠厉。
“要十个栗子!”萧华昭突然蹦起来,腕上银镯撞得脆响;卖栗子的老伯掀开锅盖,热气腾起遮住百里执疏冷下来的眉眼。
“老伯,我们就要五个,她还小吃不了十个,麻烦您了。”百里执疏还是给了十个炒栗子的钱。
“小郎君,这钱给多了。”
“老伯收着吧,我们在这站了许久,也影响了您生意的。”百里执疏说完,老伯便一个劲儿的道谢。
小姑娘捧着牛皮纸包转身:“阿执,你不吃吗?好烫喔~”百里执疏将牛皮纸包接过来拿着:“凉一点剥给你吃。”小姑娘点点头,任由百里执疏牵着回客栈。
夜半三更,盐商别院后门吱呀开了条缝;五个裹着斗篷,看上去只有十岁左右的小娘子被推进马车,车辕还没动,就被七八个挑夫围住,箩筐里的青枣因动作幅度滚了出来。
“你们是何人,知不知道我们是奉谁的命令行事!”
“老子管你奉谁的命,今夜一个都走不了,包括您二位,知州大人——”司徒南脸上戴着面具,一时间两位知州都没认出来他究竟是谁。
“得罪了晋王,没有你好果子吃!”
“晋王要是知道他远在冀州,还被你们盯上,病大抵都要气好了,也算是两位大人行善积德了。”司徒南嘲讽的开口,命人将他们全部关押,等候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