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七里地。
地图上那个红点的位置，“九仙楼”。
那里，当真还有一块昊天镜碎片？
元子渊叮嘱过，等三天，不要轻举妄动。
可万一能提前把碎片弄到手……
去？还是不去？
胸口那阵灼热又翻涌起来，丹田里的鸿蒙紫气也随之鼓荡，隐隐有种按捺不住的冲动。
这个险，值得去冒？
念头在脑子里打转，身体的疲累却先一步占了上风。
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叫嚣着困倦。
先睡。
天亮了再想。
他对自己说。
往床上一躺，每一寸筋骨都泛着酸软。
眼皮沉得厉害，脑袋刚沾着枕头，意识便直直坠入无边的黑暗。
梦境里，柳若曦的面容一片模糊。
只有那句未尽的话，萦绕在耳边，话音里透着凉气，还有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缠绕不休：“找到….遗…”
遗……什么？
胸口骤然刺痛，滚烫的感觉炸开！
胸口的印记滚烫，像有炭火在皮肉下烧灼，痛得他猛地睁眼！
不对！
门外有动静！
脚步声，很轻，贴着地皮，但很快，正冲着这间密室过来！
谁？
念头刚起，苏昊铭整个人已经贴地翻滚，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床铺，后背紧紧抵住冰凉的门板，心跳几乎要撞出胸膛。
紫气遁形！
丹田气海翻涌，那股玄妙的气息瞬间裹住全身，连带着呼出的热气都消散无踪，整个人仿佛融入了阴影。
外面的脚步声在门外一顿。
咔嗒——
锁簧转动的轻响，在这死寂中异常清晰。
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人影哧溜钻了进来，反手就将门轻轻带上。
屋里暗，借着门缝漏进来的微光，苏昊铭看清了来人——杂货铺那个脸上带疤的店主。
店主没发现他，压着嗓子，声音又低又快，带着一种火烧眉毛的焦灼：“快走！紫衣卫摸上门了！”
苏昊铭周身的气息重新浮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他没说话，伸手捞过墙角的背囊，直接甩到背上，嗓音也压着火气：“怎么找到这儿的？”
这地方按说万无一失。
“鬼晓得！妈的，八成是出了内鬼！”店主脸上那条长疤扭曲着，显得凶恶。他几步窜到密室后墙，手在上头一阵摸索，随即用力一推！
“轰隆”一声闷响，一块伪装的墙板向内打开，露出一个黑黢黢的地道口。
“地道！通城西护城河！”店主语速飞快，“下水，顺着河走，能拖延点时间！元大人那边的安排不变，三天后老地方！”
苏昊铭正要迈步，动作却是一顿。
城西……胸口那灼热的感觉又来了，冥冥中指向地图上那个红点。
他忍不住问：“九仙楼，听过没？”
店主一听这三个字，脸色刷地就白了，说话都带了些微的哆嗦：“九……九仙楼？你问那个鬼地方干嘛？邪性得很！”
“三年前平地冒出来的，挂着青楼的幌子，谁也搞不清底细！里面的姐儿，嘿，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苏昊铭心里咯噔一下：“那地方……有昊天镜碎片的反应。”
“我滴个乖乖！”店主差点没跳起来，紧接着猛一拍大腿，“难怪！难怪最近总有紫衣卫在那边晃荡！我说呢！”
他一把抓住苏昊铭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小兄弟，你可千万别犯浑！那九仙楼是吞钱的窟，更是要命的坑！现在过去就是白给！”
苏昊铭拧着眉：“我只是想……”
“没工夫了！”
外面隐约传来兵器碰撞和隐约的喊杀声！
店主耳朵动了动，脸色大变，一把将苏昊铭推进地道口：“外头撑不了多久！快走！到了河边找地方猫起来，千万别露头！”
苏昊铭没再废话，弯腰钻了进去。
“轰隆！”
身后传来暗门重重合上的声音。
隔着厚重的石板，似乎还能听到兵器交击的金铁锐响，还有几声压抑不住的痛哼。
店主……
苏昊铭脚步不停，心头却是一紧。
他只能加快速度，朝着地道深处奔去。
地道里又闷又潮，浓重的霉味混着土腥气直冲鼻子，呛得人难受。
脚下黏糊糊的，全是湿滑的泥泞，一脚深一脚浅。
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只有无尽的黑暗和自己的脚步声、喘息声。
不知拐了多少个弯，前方终于透出一点微弱的光亮，还隐隐听见了哗哗的水响。
出口近了！
苏昊铭脚步立刻放轻，几乎是贴着潮湿的土壁往前挪。
光亮来自一个生满铁锈的栅栏出口，缝隙外，就是护城河。
月光洒在晃动的河面上，碎成一片片粼粼的银白，晃得有些刺眼。
他屏住呼吸，轻轻推了推栅栏。
没锁。
他小心翼翼地将栅栏推开一条缝，探头出去飞快地左右扫了两眼。
河岸空旷，只有远处岸边有几个巡逻兵丁的灯笼，幽幽地晃着，隔着还有段距离。
暂时安全。
苏昊铭不再耽搁，哧溜一下钻出地道，身体顺势一矮，悄没声地滑进了河水里。
扑通！
冰冷的河水瞬间包裹全身，那股寒意仿佛有形之物，直钻骨髓，激得他猛地打了个哆嗦，混沌的脑子却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他不敢在水面多待。
憋着一口气，贴着河岸边的阴影，一口气潜出去老远。
直到感觉肺快炸了，才寻了个芦苇长得比人还高的地方，扒开水草，手脚并用地爬上岸。
身体缩进密实的苇丛深处。
透骨的冷。
湿透的衣裳紧贴着皮肉，夜风一过，牙齿就忍不住咯咯打架。
他打了个哆嗦，稍微缓过劲儿，抬眼望。
这地方视野倒开阔，隔着河，能瞧见青州城西边模糊的影子，还有星星点点的灯火。
最扎眼的那一处，灯火通明，亮得有些过分，像是黑夜里硬生生剜出来的一块亮斑，透着股说不出的邪乎劲儿。
九仙楼。
不用看地图，也知道是哪儿。
胸口那块碎片的印记，隔着湿衣服，烫得他心口发慌，那股劲儿直直地勾着他往那个方向去。
催命似的。
去？
还是等元子渊的消息？
杂货铺老板那张扭曲的疤脸，还有那句“要命的坑”，在脑子里打转。
元大人的安排……老地方……
可这胸口的玩意儿，不答应啊。
他娘的。
苏昊铭攥紧了拳头，指甲陷进冰冷的掌心。
可碎片的诱惑，柳若曦未完的话语，墨刀和那些汉子惨死的画面……
各种念头在脑海里翻腾搅动，让他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