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中的碎石路硌得沈扶黎后槽牙直发酸，裴玄澈大衣的下摆扫过她脚踝时，她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把鞋跑丢了。
他的心跳声透过衬衫布料传进她的耳膜，比警笛声还响亮——他眉骨上的伤口还在渗血，血滴在她锁骨处，像烧红的炭粒。
“放我下来。”她抓住他后颈的碎发，“你左肋的伤口在渗血，刚才老周那家伙用了钢管。”
裴玄澈的脚步顿了顿，低头时鼻尖蹭过她的发顶：“黎黎，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他喉结滚动，“刚才你扑过来挡那一下的时候，我差点以为……”
警笛声更近了，林修拉开面包车门，带起一阵风。
李明探身把他们拽进车里，指尖扫过裴玄澈后背的血渍时皱起了眉：“先去临时指挥部，老周身上搜出了定位器，赵天成的人可能会追过来。”
沈扶黎被安置在副驾驶，裴玄澈坐在她身旁，始终把公文包按在两人中间。
她盯着他沾有血迹的指节，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让我看看伤口。”
“小伤。”他反手扣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等拿到赵天成的犯罪证据链，我躺你腿上让你看个够。”
面包车碾过坑洼时颠簸得厉害，沈扶黎的额头撞到了他的肩膀。
她借着这个动作悄悄掀开他衬衫的下摆——左肋处果然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已经浸透了纱布。
她指甲掐进掌心，喉咙发紧：“裴玄澈，你再敢硬撑……”
“黎黎。”他突然用没受伤的手捧住她的脸，拇指抹掉她眼角的湿润，“你看。”他偏头指向车窗外，晨雾正被阳光撕开，远处桃林的花苞在风中颤动，“等这事结束了，我们去看桃花。”
临时指挥部设在城郊废弃的汽修厂，李明把监控数据投影在铁皮墙上时，沈扶黎正替裴玄澈清理伤口。
酒精棉碰到眉骨的瞬间，他的睫毛抖得像被雨淋的蝴蝶，却还在笑：“比上次你给我涂烫伤膏轻多了。”
“闭嘴。”她用力按了下棉签，看到他倒抽冷气才解气些。
转头时正看见李明在敲键盘，屏幕上跳动着几十个红点，“查到赵天成的位置了？”
“他藏在云栖别墅区17栋。”李明推了推眼镜，指节在键盘上翻飞如蝶，“半小时前有辆黑色商务车进去，车牌是境外套牌——和三年前沈氏集团数据泄露案的车辆特征吻合。”
裴玄澈扯过外套遮住伤口，指尖敲了敲桌上的文件：“这些手术记录能证明赵天成买通医生伪造我母亲的放弃抢救书，但他背后还有洗钱网络。”他看向林修，“需要你配合渗透。”
林修正检查配枪，闻言抬头：“二十分钟后月全食，别墅区监控会有三分钟盲区。”他把弹夹压上，“我和裴哥去，扶黎和李明守外围。”
“不行。”沈扶黎按住正要起身的裴玄澈，“你的伤……”
“黎黎。”他握住她按在自己心口的手，“这是最后一步。”他声音低下来，带着只有她能听见的沙哑，“我要亲手把那个害死我母亲的人送进监狱，然后……娶你。”
夜色降临时，沈扶黎蹲在别墅区外的灌木丛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李明的耳机里传来林修的低语：“17栋后门有红外感应，已破解。”接着是裴玄澈的呼吸声，“一楼有三个守卫，持械。”
“行动。”
灌木丛里的虫鸣声突然安静下来。
沈扶黎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实时监控，看见两个黑影翻上17栋的围墙。
裴玄澈受伤的腿在攀爬时顿了顿，她攥紧手机，指节发白。
警报声撕裂夜空的瞬间，她差点咬到舌头。
屏幕里的画面开始闪烁，李明的声音从耳机里炸响：“他们触发了备用警报！扶黎，准备干扰器！”
沈扶黎摸出兜里的信号干扰器，手却在抖。
她看见监控里，裴玄澈的身影闪进客厅，和一个持棍的守卫撞了个正着。
他侧身避开攻击，反手锁住对方手腕，动作利落得像平时教她防身术时那样——可她知道，他左肋的伤此刻正疼得要命。
“黎黎！”李明的喊声把她拽回现实，“干扰器！”
她按下开关的瞬间，监控画面恢复稳定。
屏幕里，林修正从二楼跃下，踢飞了另一个守卫的匕首；裴玄澈已经夺过棍子，抵在第三个守卫颈侧。
他的白衬衫染了血，却依然站得笔直，像把淬了火的剑。
“赵天成呢？”他的声音冷得像冰锥。
守卫被掐得翻白眼，手指颤巍巍指向地下室。
地下室的门被踹开时，沈扶黎听见裴玄澈的呼吸陡然一滞。
她盯着监控里的画面——赵天成坐在真皮沙发上，面前摆着红酒和文件，看见他们的瞬间居然笑了：“裴影帝，比我预计的早了十分钟。”
“你母亲的手术记录，沈氏集团的亏空账本，还有……”赵天成晃了晃手中的U盘，“裴氏集团这十年的洗钱证据。”他站起身，“你以为拿到一份伪造签名就能扳倒我？”
裴玄澈的指节捏得咔响：“你所有的证据链，都在我们手里。”他拍了拍胸口的公文包，“包括你买凶撞死沈扶黎父亲的行车记录仪。”
赵天成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突然按动沙发下的按钮，地下室的铁门轰然关闭。
监控里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李明的声音急促：“扶黎，有二十个带枪的人从侧门进来了！”
沈扶黎抄起脚边的防狼喷雾，冲进别墅区。
她听见枪声在夜空里炸开，看见裴玄澈的身影在火光中晃动——他护着公文包，替林修挡了一枪。
“裴玄澈！”她尖叫着冲过去，防狼喷雾精准喷进最近的守卫眼睛。
那守卫惨叫着捂眼，她趁机夺过他的棍子，像他教的那样敲向对方膝盖。
“黎黎！”裴玄澈的声音带着血沫，“去帮林修！”
混战持续了多久？
沈扶黎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李明用椅子砸晕了最后一个守卫，记得赵天成被林修按在地上时的嘶吼，记得裴玄澈倒在她怀里时，血浸透了她的白裙子。
“文件……”他染血的手抓住公文包，“给警察……”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沈扶黎终于看清他腹部的枪伤。
她哭着替他按住伤口，眼泪滴在他苍白的脸上：“裴玄澈，你敢睡我就……”
“娶你。”他笑了，血从嘴角溢出，“等我醒了……就去领证。”
黎明时分，赵天成被押上警车。
沈扶黎坐在救护车后座，裴玄澈的手始终攥着她的。
林修站在车外，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
李明靠在路边抽烟，手机屏幕还亮着——他在监控所有相关人员的动向。
“结束了。”沈扶黎低头吻他指尖，“我们的桃花，该开了。”
裴玄澈闭着眼睛笑，睫毛上还沾着血。
就在这时，远处的巷子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林修突然抬头，李明的烟掉在地上。
裴玄澈的手指在沈扶黎掌心收紧，他睁开眼，眼底的冷光像淬过霜的刀。
夜风掀起沈扶黎的发梢，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里，混着越来越近的、不属于他们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