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节气的昆仑山脚，第一场雪悄无声息地落下，给快递点的青瓦盖上了层薄薄的白绒。蒯迪元正在店里整理包裹，指尖划过一个贴着“易碎”标签的木箱——里面是静心庵师太托寄的佛经，要送往山外的寺庙，纸张脆弱，最怕受潮受寒。他用赵叔给的棉絮仔细裹好箱角，心里盘算着下午得去买些防潮的油纸。
“请问……这里收快递吗？”门口传来怯生生的声音，带着几分犹豫。
蒯迪元抬头，看见个穿灰布道袍的年轻弟子站在雪地里，怀里抱着个捆得结结实实的布包，冻得鼻尖通红。弟子腰间的玉佩黯淡无光，显然是灵力低微的外门弟子，道袍的袖口磨出了毛边，洗得发白的布料上还沾着些泥土。
“收的，快进来暖和暖和。”他连忙搬了把椅子到炉边，“外面雪大，先烤烤火。”
年轻弟子局促地坐下，双手在火炉边搓了搓，眼神偷偷打量着店里的陈设——墙上贴满的派送路线图，柜台上分类摆放的符箓包裹，还有角落里堆着的特制缓冲棉，都带着不同于修仙门派的烟火气。
“我叫林风，是青云门的外门弟子。”他低着头小声说，布包放在腿上紧紧抱着，“想寄个包裹给山下的妹妹，里面是些灵米和伤药，她……她身子弱。”
蒯迪元接过布包，入手轻飘飘的，显然灵米的灵力稀薄，怕是在门派里受了排挤，连像样的资源都领不到。他在派送单上登记时，注意到林风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墙上的“物流修仙论”手稿上，眼神里藏着掩饰不住的好奇。
“这是……您写的？”林风指着“以路悟道，以件证道”那行字，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些，“弟子在门派里听师兄们议论过，说您不用打坐就能精进灵力，还能靠送快递化解因果？”
蒯迪元笑了笑，递过一杯热茶：“算不上什么高深学问，就是把送快递的经验总结了总结。”他看着林风发亮的眼睛，“你好像对这个很感兴趣？”
林风的脸瞬间红了，手指绞着道袍的衣角：“弟子资质愚钝，在门派里总被师兄们欺负，连基础吐纳都练不好。”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浓的失落，“听人说您的法子不用硬练灵力，靠做事就能修行……我、我觉得很有道理。”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落在玻璃上沙沙作响。蒯迪元看着林风眼里的期盼，突然想起自己刚发现灵力流动时的激动，心里动了个念头：“你要是不嫌弃，以后常来坐坐。送快递虽不能一步登天，但至少能让灵力流动得顺畅些，总比闷在门派里受气强。”
林风猛地抬头，眼睛亮得像雪地里的星光：“真的吗？您愿意教我？”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蒯迪元磕了个响头，“弟子林风，愿拜您为师，学习物流修仙！”
蒯迪元连忙扶起他，手心被这突如其来的拜师弄得有些发烫：“拜师就不必了，咱们互相学习。”他指着柜台上的佛经木箱，“正好我在琢磨怎么安全寄送灵力物品，你懂修仙界的规矩，帮我参谋参谋？”
林风用力点头，脸上的失落一扫而空。他凑近木箱仔细查看，指尖轻轻拂过箱面：“普通包裹承载不了灵力物品，主要是因为材质太杂，会扰乱灵力场。”他从怀里掏出张泛黄的纸，上面画着简单的符文，“弟子在藏经阁打杂时看过，说是用‘聚灵阵’包裹物件，能暂时锁住灵力不散。”
“聚灵阵？”蒯迪元眼睛一亮，“能不能简化一下？普通包裹总不能都画这么复杂的符文。”
林风皱着眉思索，手指在桌面上画着阵纹：“聚灵阵需要灵石驱动，太贵重了……但如果用灵力浸染过的布料做缓冲，再用棉线按照阵纹缠绕，或许能起到类似的效果？”
两人说干就干。蒯迪元找出店里最好的棉布，林风则运转微薄的灵力，指尖泛着淡淡的白光，一点点将灵力注入棉布中。起初棉布吸收灵力的速度很慢，林风额头上渗出汗珠，灵力运转得越来越滞涩，眼看就要失败。
“别急，试试顺着呼吸的节奏来。”蒯迪元递过一杯热茶，“你送灵米给妹妹时，心里想着她收到时的样子，用那份心意带动灵力试试？”
林风愣了愣，捧着茶杯闭上眼。蒯迪元看见他的灵力波动渐渐变得柔和，不再像刚才那样急躁，指尖的白光缓缓融入棉布，原本苍白的布料竟泛起淡淡的光泽。
“成了！”林风惊喜地睁开眼，举起棉布对着光看，“灵力真的留在布里了！比聚灵阵弱些，但足够保护低阶灵力物品了！”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一头扎进“灵力打包术”的研究里。蒯迪元负责改良打包流程，用不同材质的布料做缓冲实验；林风则钻研如何用最低阶的灵力浸染布料，还画出了简单的阵纹图，让普通棉布也能锁住灵力不散。赵叔看着他们在店里忙得热火朝天，笑着打趣说快递点快变成“修仙工坊”了。
“你看这样行不行？”林风拿着块浸染过灵力的棉布，小心翼翼地包裹住一小袋灵米，“用棉线按照‘锁灵纹’的路线缠绕，既能固定物件，又能加强灵力循环。”他将包裹递给蒯迪元，“您试试能不能感觉到灵力流动？”
蒯迪元接过包裹，指尖刚碰到棉布，手表残片就微微发烫。一股温和的灵力顺着指尖蔓延，比直接接触灵米时更加平稳，显然棉布起到了缓冲和锁灵的作用。他惊喜地发现，普通包裹经过这样处理，竟真的能承载低阶灵力物品，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导致灵力外泄。
“成功了！”他拍了拍林风的肩膀，“这样以后外门弟子寄东西回家，就不用担心灵米灵力流失了。”
林风的脸涨得通红，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这是弟子第一次做成事！以前在门派里，师兄们总说我笨，连最简单的符箓都画不好……”
蒯迪元递给他块刚烤好的红薯：“每个人的道不一样。他们适合打坐画符，你或许就适合做事修行。”他指着窗外的雪，“你看这雪落在屋顶，一片一片不起眼，积累起来却能盖住整个山头。修行也一样，不一定非要轰轰烈烈，点滴积累也能成大道。”
林风咬着红薯，滚烫的甜意在喉咙里蔓延，眼眶突然有些发热。在青云门的三年，他听过最多的话就是“资质太差”“难成大器”，从未有人告诉他“点滴积累也能成大道”。炉火烧得正旺，快递点里暖融融的，比门派冰冷的练功房更像家。
傍晚收工时，雪已经停了。林风帮着关店门，看着蒯迪元将改良后的包裹分类摆放，突然认真地说：“师父，弟子想留在快递点帮忙，不要工钱，管饭就行！”他挠了挠头，“我想跟着您学物流修仙，也想让更多像我一样的外门弟子知道，修行不止一条路。”
蒯迪元看着他真诚的眼神，笑着点头：“正好我缺个帮手，以后你就负责灵力打包，我教你路线规划，咱们师徒俩把快递点办好。”
“师父！”林风激动地喊了一声，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回荡，惊起檐角的积雪簌簌落下。
接下来的日子，快递点多了个忙碌的身影。林风每天天不亮就来打扫店铺，用灵力浸染棉布、绘制简易锁灵纹，手法越来越熟练。他还根据修仙者的需求，改良了包裹的分类方式——用不同颜色的布带区分灵物等级，红色代表易燃易爆的丹药，蓝色代表需要防潮的卷轴，绿色则是普通灵材，一目了然。
有天下午，几个外门弟子结伴来到快递点，手里捧着各式各样的包裹，都是要寄给家人的灵物。为首的弟子不好意思地说：“听说林师兄在这里研究出了能锁灵的打包术，我们也想试试，家里的弟妹总说收到的灵米没效果……”
林风熟练地接过包裹，一边演示灵力打包一边讲解：“先用浸过灵力的棉布裹三层，再用锁灵纹棉线缠绕，记得要顺着灵力流动的方向……”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自信，连指尖的灵力波动都变得平稳有力。
蒯迪元看着这一幕，心里暖洋洋的。炉边的水壶“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林风教弟子们打包的声音、外门弟子的道谢声、窗外偶尔传来的雪落声，交织成温馨的乐章。他低头看了看掌心的手表残片，纹路比以前更加清晰，在火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这或许就是“教学相长”的力量，在传递知识的同时，自己的灵力也在悄然精进。
傍晚送走最后一个弟子，林风兴奋地说：“师父，今天收了二十多个包裹！比往常多了一倍！”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这是弟子用攒的月例买的灵茶，给您尝尝。”
蒯迪元接过茶包，指尖传来清冽的灵力：“好小子，学会孝敬师父了。”他泡了壶茶，看着林风捧着茶杯傻笑的样子，突然想起自己刚入行时的样子，也是这样对每个包裹都充满敬畏，对每条路线都满怀好奇。
窗外的月光透过雪层，在地上洒下淡淡的银辉。快递点的灯还亮着，柜台上摊开的路线图旁，多了本林风记录的《灵力打包术详解》，字迹虽然稚嫩，却写得工工整整。蒯迪元知道，他的“物流修仙论”不再只是纸上的理论，已经在这片昆仑山脚扎下了根，长出了芽。
林风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说：“师父，明天还要早起浸染棉布，咱们早点休息吧。”
“好。”蒯迪元笑着点头，熄灭了炉边的炭火。
关店门时，冷风卷着雪沫子吹来，却让人感觉不到寒意。蒯迪元望着昆仑主峰的方向，山顶的灵光在夜色中闪烁，像在为他们祝福。他拍了拍林风的肩膀，两人踩着积雪往住处走去，脚印在雪地里延伸，像一条通往未来的路——路上有包裹，有因果，有传承，更有属于凡人的修仙之道。
月光下，“凡人快递”的招牌在雪地里格外醒目，红漆字上的积雪慢慢融化，露出越来越清晰的笔画，就像他们正在书写的故事，平凡却温暖，简单却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