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您在看什么?”
骆灵琅托着马晓岚的手,见她神色怔然地停在门口,忍不住询问,“您是想尝尝他家的吃食吗?要不然我们先去用点吃食再来?”
骆灵琅听丫鬟说过,怀孕的女子容易饥饿,见自家母亲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对面酒楼,以为她是又饿了。
马晓岚搭在骆灵琅胳膊上的手收紧,嗓音发涩,“不用了,灵儿,我们进去吧。”
一定是她看错了,
那孩子远在京都,听闻及笄后就会成婚,又怎么可能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想到方才忽然瞥见的那张脸,
她心跳的,忍不住再度回头望去,可窗边的身影已经消失,只剩下半开的窗户被风吹动。
骆灵琅见马晓岚频频回头,认为她定是饿了,不过是顾及她才拒绝,当机立断唤回丫鬟婆子,让她们去对面先寻包厢,“要找那幽静的,不要让闲杂人等惊扰了娘亲,扰了她的胃口,桌椅都要重新擦一遍,以免有不干净的东西残留在上面.......”
骆灵琅事无巨细地交代完,见马晓岚还在出神,眉头微不可察一皱,“娘,您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过去的事马晓岚夫妻二人从未与人提过,
骆灵琅不知,马晓岚也不想让她知道,勉强笑了笑,“无碍,我们去看布料吧。”
不管方才那姑娘是不是卿儿,她都不想让灵儿与其碰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现在的安宁生活来自不易,她不想被人打破。
想着,马晓岚手上力道大了几分,拉着骆灵琅往反方向走,“我现在不想吃东西,我们看过布料早些回家,你爹和弟弟还在家中等着。”
“不行,爹爹交代过,让我一定要照顾好娘亲。”骆灵琅认定马晓岚是不想扰了她了兴致,停住脚,推着马晓岚往店里去,“布料在哪儿跑不掉,我们先去垫口吃食,吃饱了才有力气好好挑。”
骆灵琅推着马晓岚进店,丫鬟婆子已经将包厢收拾出来,
骆灵琅笑吟吟地挽着马晓岚的手,“我记得娘怀孕以前最喜欢吃这家的八宝鸭,可自从您怀孕变了口味后就再也没有吃过了,不如今日点上一只您尝一尝。”
“还有东坡肉,他家的东坡肉也不错!一会儿再让厨房给您煨一罐鸡汤......”
说笑声从陆言卿的包厢掠过,
听着走廊中密集的脚步声,陆言卿身子颤了颤,
她还没有想好究竟要不要见,
可她们母女却自己来了她的隔壁,
也不知究竟是天意弄人,还是母女连心?
发丝被轻柔地抚摸,贺锦书叹了口气,“既然来了就别让自己留遗憾。卿卿,你不是喜欢逃避的性子,云城相隔甚远,下一次再来,还不知是什么时候。”
“我再静一静。”
陆言卿推开贺锦书,独自一人坐在窗边,脸上残存着泪痕,眼底血丝弥漫。
她没办法欺骗自己,
萧家只有一个嫡女,那便是她的母亲萧岚,
世上不乏有长像相似的人,可长得一模一样几乎没有可能,就连双胎都会有细致的不同,更何况陌生人。
脑海中,萧岚满脸病容躺在床榻上,形容枯槁的模样浮现,与方才容光焕发的贵妇人形成强烈反差,
“她.......不,应该是她们,她们现在过得很好吧?”
陆言卿轻声道,情绪平静,脸色却白得吓人,“她以前从来没有露出过这种笑,安逸,舒心,幸福。”
依着贺锦书的性格,一旦查到,就定会将一切都查清楚。
她抬眸看向贺锦书,眼眶中蓄着泪,“你同我说说吧。”
“卿卿......你都猜到了,不是吗?”贺锦书眼底划过一抹怜悯,任谁骤然得知死去的母亲还活着,都会难以接受。
“猜到什么?”陆言卿哑声道,
“猜到她其实一直都是将计就计,借着陆瑜他们的算计离开京都那个囚笼,猜到带走妹妹的人,就是她,还是猜到她死遁。”
原来,她活成了别人眼中的笑话。
听着隔壁传来的声响,陆言卿忽然觉得,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可笑至极,
她自我感动,替母报仇,
可到头来她才是被扔下的那个累赘。
“我可以很肯定,方才她看到我了。”
陆言卿唇角上扬,笑容苦涩,“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也没有见到亲人的开心,只有害怕,她怕我出现,惊扰了她们如今的生活。”
陆言卿目光破碎,
贺锦书半跪在陆言卿身前,牵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试图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别难过,我会陪着你,永远。”
热意顺着交握的手传递,
陆言卿垂眸,目光落在贺锦书满是担忧的脸上,“如果说她怕幼时的我走漏风声坏了她的计划,为什么我长大后,她也一点消息都不透漏。”
这样一想,所有的一切都想得通了。
为什么贺锦书能说动萧家来京都替她撑腰,
也能解释,为何萧家从来没有过多关心过她和陆言姝,
因为他们早就知道,陆言姝是冒牌货,
可她呢?难道她也是假的吗?
“萧家也知道,她还活着。”陆言卿笃定,“所有她关心的人都知道,唯独傻乎乎替她报仇我不知。”
“阿锦,莫非我同陆言姝一样,不是萧家的亲骨血?”
可完全相同的面容又如何解释?
可若是亲骨血,那为何要这样对她?
贺锦书摩挲着陆言卿冰凉的手,道出原委,“之前我们找到骁骑的令牌,怀疑你母亲的尸体,被偷偷带到边疆。”
“我不喜欢猜测,便让冥月顺着去查一查,不成想意外遇到了萧家深夜与你母亲碰面,冥月见过你的画像,一眼便觉得不对,一面跟踪,一面往京都传递消息。”
“她现在叫马晓岚,是云城秀才家的长女,京都的萧夫人死后半年,马晓岚第一次在云城露面,并于同年冬日嫁给骆将军为正妻,你的妹妹,现在叫骆灵琅,传闻是骆将军妾室生下的女儿,妾室生下骆灵琅后血崩而死。”
贺锦书将陆言卿抱紧,“冥月还查到,骆将军与你母亲早已相识,并且两情相悦,皇帝怕萧骆两家结成姻亲后越发不好拿捏,便下令让萧岚进京成婚,破坏了这段姻缘。”
“她们是真爱,我是意外,对吗?”
陆言卿弯腰拥着贺锦书,将下颌搁在他肩上,自嘲,“也许我不该来云城,如果我不来的话,我可以欺骗自己,我的母亲依旧是疼爱我的,可现在我没办法自欺欺人。”
“阿锦,我想同她见一面,我想问问她为什么。”
为什么被留下的是她?
为什么不愿意告诉她,她还活着的消息?
“好。”
贺锦书对陆言卿的要求毫不意外,陆言卿不是逃避的性子,她既然来了,就会将心中的疑惑全部解开。
“你只想见骆夫人,还是两个人都一起见?”
陆言卿沉吟,“骆夫人吧,骆灵琅什么都不知道,我还是不出现在她面前吧,免得给她造成困扰。”
她们的容貌太像,一碰面就会察觉出二人的关系。
更重要的是,陆言卿垂眸,
“恐怕骆夫人也不想我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