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多那句“科学需要牺牲”如同淬毒的冰针，狠狠扎进程昭的感官深处
他触碰培养舱的龙化指尖剧烈颤抖，味蕾传递来的信息素如同烧红的烙铁——艾西利亚龙血那标志性的、凛冽如极地风暴的分子序列
白夜河唾液中蕴含的、如同雨后竹林般清新生机的加速修复因子
以及……无数种细微、杂乱、充满痛苦烙印的驳杂基因碎片，它们尖叫着、破碎着，来自无数个被粉碎的“莉亚”
被当作燃料强行糅合、催化！那是儿童灵魂燃烧殆尽的灰烬味道！
“你把他们当燃料？！”
苏晓的嘶吼带着血腥味，左轮枪口稳如磐石，死死锁定维克多的眉心，牛仔帽下的眼睛如同两点燃烧的寒星
“用孩子们的命，给你女儿当柴烧？！”
她的手指因用力而指节发白，下一秒就要扣动死亡的扳机
维克多甚至没有转动脖颈去看那致命的枪口
他的视线越过苏晓的肩膀，粘在培养舱中那个缓缓起身的身影上，那破碎墨镜后的眼神空洞又灼热
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殉道者的平静
“燃料？不”
他的声音轻得像怕惊扰沉睡的孩童
“他们是基石，是让伟大诞生的……必要尘埃”
艾西利亚喉间压缩的毁灭性霜息发出低频的嗡鸣，冰晶粒子在齿缝间迸溅
她足以冻结整个核心区域的吐息只需一念就能喷薄而出，将维克多连同他亵渎的梦想一同化为永恒的冰雕
然而，巨大的龙躯却僵在原地，比寒冰更刺骨的，是脑海中翻涌的、被刻意掩盖的过往碎片——父亲临终前那复杂难言的眼神
维克多在公司初期那些过分顺畅的“特权”通行，以及这条由龙化药剂铺就、最终通往艾琳娜沉睡棺椁的血腥之路
“你和我父亲达成了协议，对吗？”
艾西利亚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地壳深处的闷雷，每一个字都裹挟着被至亲背叛的彻骨寒意
霜白的鳞片因压抑的愤怒而微微张开
“他给你特权，让你深入龙化基因的研究……但条件是，绝不能伤害我”
这不是询问，而是冰冷的陈述
她终于看清了脚下这片由谎言和交易构筑的流沙
维克多终于将目光从艾琳娜身上撕开，转向艾西利亚，嘴角勾起一个扭曲而苦涩的弧度
“聪明，艾西利亚。他看到了我的‘价值’，也看到了我对艾琳娜的绝望。所以，他给了我钥匙，也给我套上了枷锁”
他顿了顿，破碎的镜片后，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掠过一丝对那位已逝强者的、诡异的敬意
“可惜啊……他低估了深渊的引力，也低估了一个父亲可以为了女儿……坠落到何种地步”
他承认了
这残酷的真相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切割着艾西利亚最后的侥幸
就在这死寂的、仇恨与绝望交织的刹那——
滴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电子音，陡然从林觅星的手腕上传来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瞥向声音来源
那块在无数次险境中被频繁注视的石英表，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刚刚完成一次无声的跃迁
11:23的荧光绿字瞬间熄灭，随即亮起的是两个冰冷、对称、如同墓志铭般的数字——
00:00
维克多脸上那扭曲的弧度瞬间拉平，所有的表情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神性的专注与狂热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声音轻得如同情人耳语：
“时间到了”
嗡——！！！
零号实验室的核心区域，那个巨大的培养舱，内部幽蓝的生命维持液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搅动，猛地形成一个狂暴的漩涡！
舱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连接其上的数根生物导管“嘭”地一声自行爆裂，喷溅出粘稠的液体！
那股之前冲击所有人精神的、冰冷虚无的意志波动，如同海啸般再次汹涌席卷，这一次，强度倍增！
艾尔维娅的终端屏幕瞬间炸开一片雪花，她闷哼一声向后踉跄
白夜河抱住头颅发出痛苦的呜咽，光合记忆中那些孩子的尖叫声几乎要撕裂他的意识海
林觅星和苏晓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塞进了急速冷冻的冰柜，思维几乎凝固
维克多死死盯着那个漩涡的中心，身体因极致的期待而微微前倾，破碎的墨镜片从他鼻梁滑落
彻底暴露了那双布满血丝、瞳孔因兴奋而放大的眼睛，里面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疯狂火焰
在狂暴漩涡的中心，那个银白色长发的身影，被无形的力量缓缓托起，悬停在半空
她纤弱的身体在能量激流中微微颤抖，仿佛初生的蝶蛹在挣脱最后的束缚
然后，她紧闭的眼睑，动了一下
所有人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眼睑，缓缓抬起
没有预想中的混沌银光漩涡
露出的，是一双竖瞳
冰冷的、纯粹非人质感的、宛如熔炼后的白金锻造而成的竖瞳！
那瞳孔狭长、锐利，边缘镶嵌着细微的、如同燃烧火线般的暗金色纹路，深邃得如同宇宙的裂缝，里面蕴藏着无法理解的冰冷秩序和对生命本质的漠然
竖瞳深处，没有丝毫属于艾琳娜的稚嫩或维克多期待的温情，只有一种初生神明俯瞰蝼蚁般的纯粹观察
她的视线缓慢地、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滞涩感扫过全场——扫过维克多那张因狂喜而扭曲的脸
扫过艾西利亚因震惊和巨大悲恸而凝固的霜白龙首
扫过痛苦挣扎的白夜河，扫过枪口微颤的苏晓和意识模糊的林觅星
最后，落在了因解析基因碎片而面色惨白、剧烈呕吐的程昭身上
那双龙瞳在程昭身上停留了零点几秒
程昭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无形的探针刺穿，身体猛地一僵，呕吐感被一种更深的、源于生命本能的恐惧取代
“不……这不是……”
维克多脸上的狂喜僵住了，如同凝固的劣质蜡像
他看到了竖瞳，那确实是龙类的特征，却与他毕生追求的“复活女儿”丝毫没有关联！
那眼神太冷了，冷得让他灵魂都在颤抖！
他猛地扑向控制台，失控地嘶吼道：“艾琳娜！是我！爸爸！看着我！”
“艾琳娜”悬浮的身体在空中极其轻微地调整了姿态，从蜷缩变为舒展
那双熔金竖瞳终于聚焦在维克多身上
她的嘴唇没有动，没有任何声音发出，但一个冰冷的、毫无情绪起伏的意志，如同洪钟大吕，直接在维克多以及在场每一个人的意识深处轰然炸响：
“识别：维克多·黑羽。权限：次级管理员。状态：冗余干扰项。优先级：降低”
“冗余…干扰项？”
维克多的嘶吼卡在喉咙里，他踉跄着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双俯视着自己的、冰冷的龙瞳，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块需要清理的过期电池
他倾尽所有，散尽人性，献祭了无数生命换来的，竟然只是一个将他视为“干扰项”的存在？！
巨大的荒谬感和幻灭感如同巨锤，狠狠砸碎了他最后的精神支柱，他捂着头，发出野兽般绝望的嚎叫
艾琳娜不再理会崩溃的维克多
她的竖瞳转向零号实验室那巨大的穹顶，视线仿佛穿透了厚重的生物结构，投向无尽的虚空
她缓缓抬起一只苍白的手，五指张开
随着她的动作，全球地图上那些沸腾的深红点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零号实验室本身的警报声也骤然拔高，变成了持续不断的、撕裂耳膜的尖啸！
“指令：执行‘灰烬’最终协议。目标：净化低熵载体，重构生命序列”
冰冷的意志宣言再次在所有人脑中回荡
这一次，伴随着宣言而来的，是实质的攻击！
无形的精神冲击波不再是针对意识的钝击，而是化作亿万根冰冷的、淬毒的尖针，带着强烈的“瓦解”和“格式化”意志，无差别地刺向实验室内的每一个生命体！
苏晓惨叫一声，左轮脱手，双手死死捂住太阳穴，鲜血从指缝中渗出
林觅星感觉自己的大脑像被丢进绞肉机，重力霰弹枪“哐当”掉地，他蜷缩着跪倒，石英表镜面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
艾尔维娅的终端彻底黑屏，她本人则软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程昭直接陷入了昏迷
即便是艾西利亚和白夜河，也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艾西利亚凝聚的霜息被强行震散，庞大的龙躯痛苦地低伏，银色的龙瞳中充满了惊骇——这攻击不仅作用于精神，更在强行瓦解她体内的基因能量结构！
白夜河更是首当其冲，那冰冷的格式化意志与他意识海中储存的无数孩子们痛苦的光合记忆产生了毁灭性的共鸣
他庞大的竹叶色龙躯剧烈抽搐，绿色的鳞片下渗出细密的血珠，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混合着自身痛苦与莉亚们最后哀鸣的悲号：“疼......不要抹掉…莉亚…”
“艾琳娜”——或者说，这个占据了艾琳娜躯壳、执行着冰冷宇宙指令的“灰烬代行者”——悬浮在半空，熔金的竖瞳毫无波澜地俯视着下方痛苦挣扎的众生
她的另一只手也缓缓抬起，纤细的指尖萦绕起丝丝缕缕、如同电弧般的幽暗银光，空间在她周围开始出现肉眼可见的细微扭曲，一股更庞大的、足以抹杀物质存在的能量正在汇聚！
她的目标，似乎是整个零号实验室，是这亵渎造物的源头，也是里面所有的“冗余样本”！
“不——！艾琳娜！停下！那是你的身体！我们的……”
维克多如同受伤的野兽，涕泪横流地扑向悬浮的“女儿”
试图用血肉之躯阻止那毁灭的能量积聚
他眼中最后的光，只剩下绝望的挽留
艾西利亚强行抬起头，霜白的龙瞳死死锁定那个散发着非人威压的存在
巨大的悲恸如潮水般冲击着她——为那些被当作燃料的孩子，为被欺骗利用的自己，为眼前这个彻底迷失在疯狂父爱中的维克多，更为这具被冰冷意志占据的、与己相似的躯壳
她知道，眼前的存在绝非维克多想复活的女儿，而是龙化科技与绝望父爱扭曲孕育出的、更可怕的灾厄！
它要执行的“净化”，将是整个文明的终结！
一股决绝的意志压倒了身体的剧痛和精神的冲击
艾西利亚喉咙深处再次亮起幽蓝的光芒，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黯淡，却凝聚了她所有的力量与生命本源！
她不是为了毁灭维克多，甚至不是为了自救
这一口霜息，饱含着对生命本身的悲悯与最后的守护——阻止它！哪怕燃尽自己！
“白夜河！”
艾西利亚的意念如同惊雷，强行穿透混乱的精神风暴，轰入痛苦蜷缩的森林巨龙意识深处
“连接我！用你的光！用那些孩子的‘看见’！”
白夜河巨大的龙躯猛地一震
艾西利亚的呼唤如同穿透迷雾的灯塔
痛苦中，他听到了莉亚的声音，听到了无数孩子们的哭喊、绝望、还有……在消亡前最后一刻对阳光、对草地、对母亲怀抱那纯粹到极致的渴望！
这些破碎的光合记忆碎片，不再是负担，而是化作了实质的光芒，从他竹叶色的鳞片下汹涌而出！
这光芒温暖、坚韧，带着生命最原始的抗争与希冀！
艾西利亚凝聚的最后霜息不再冰冷，反而融入了一丝白夜河带来的、充满生机的暖光
霜白的吐息与翠绿的生命之光交织缠绕，不再是单纯的冻结
更像一道包裹着无尽悲悯与守护意志的能量屏障，奋力撞向“艾琳娜”指尖那即将爆发的幽暗银芒！
另一边，几乎在艾西利亚呼唤白夜河的瞬间，陷入半昏迷的林觅星，被手腕上碎裂石英表的冰冷触感刺醒
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的是苏晓捂着流血的头颅绝望地摸索着左轮
是程昭和艾尔维娅毫无生气的身体，是维克多徒劳扑向死神的背影，更是艾西利亚那决绝而悲壮的吐息光芒
一股超越极限的求生意志和无法言喻的愤怒，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爆发！
“维克多！”
林觅星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沙哑撕裂
他挣扎着扑向那掉落在不远处的重力霰弹枪，布满裂痕的表盘在混乱的能量乱流中倒映着“艾琳娜”悬浮的身影和维克多扑击的轨迹
一个近乎疯狂的计划在他剧痛的大脑里瞬间成型——这把重力枪，能扭曲空间！
他要用它，把维克多这个“冗余干扰项”，直接送到“灰烬代行者”的能量核心前！
能量屏障与毁灭银芒即将碰撞！
林觅星的重力枪口颤抖着抬起！
维克多扑向“女儿”的身体在半空划过一道绝望的弧线！
熔金的竖瞳，依旧冰冷如亘古星辰
零号实验室猩红的警报光芒，在所有人脸上跳动，如同世界毁灭前最后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