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逢混进高昌使臣团,就想瞧瞧她与齐贞究竟如何,谁料她倒好,两月前跟他你侬我侬,现在幸幸福福与齐贞和好如初,伉俪情深了。
他火气旺,力气丝毫没收着,拉开衣橱把人嘴里的鞋拽出来,那人已经被他吓怕了,口角破溃都不敢出声。
他双目张皇,那陆逢五官跟自己七八分像,细看他比自己更精致些,表情看不出喜怒,但总觉得随时要爆发似的。
他小声道,“……你要什么?”
“闭嘴。”陆逢人在气头上,说出的话自然就不好听了,他再次调整自己,压下些不悦,“稍后你去外头应付。”
如捣蒜般点头,小臂被粗麻绳捆着,讨好般想要笑笑,口角散出些土腥血味,疼得很。
陆逢见他那样更气,把他拽出来甩在地上问,“你们高昌王从龙功绩不小,如今富裕安居一方,朝贺就派你这么个蠢货来?”
“我……我叫曲伯衍,是父王第十四子,他们是说我脑子不大灵光,也犯不着蠢吧……”他摆摆脑袋,心虚仰头盯陆逢。
曲伯衍身子半倒在地上,往外吐着灰沫子,人还没大长开,五官看着不错,年纪大概十五六七,衣服开线,浅棕色的头发胡乱披散,很是狼狈。
“你昨夜潜来……我还救了你,你这中原人怎么恩将仇报?”曲伯衍看向别处,见他身上细细散散的发光粉末,他撇撇嘴。
陆逢瞪他。
曲伯衍站起来,挪步到他面前把被绑住的手举起来,嘴巴抿的紧紧的。
陆逢看他,他就抱着脑袋。
“大侠别打我,别打我了……你帮我解开,我来帮你洗澡怎么样?我搓澡技术很好的,搓得可舒服!”
陆逢:“蠢货。”
陆逢话是这么说,还是帮他解开了,曲伯衍喜形于色,立刻围着他晃悠转圈。
“大侠不如变回本来的样子,看着自己的脸说话好尴尬……”曲伯衍认真道。
陆逢眼神极冷,旋即他就闭嘴了。
陆逢冷冰冰要挟道:“叫水好比自投罗网,你要是敢告密,我现在就杀了你。”
曲伯衍双手举头投降,陆逢确实没再用他的脸,变回了本来的样子。
曲伯衍拉门叫水,二人坐在床边,他仔细帮大侠擦那闪闪粉末,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淡淡气味,还别说,这男人细腻白净,模样生得秀气,跟个小姑娘一样。
高昌从来都是多元文化,曲伯衍母亲是汉人,高昌王巡视边境英雄救美,因她长相好看抢做小妾,小时候母亲总是望着家的方向哭,告诉他自己的心上人就在中原。
在他四五岁时,父王喝醉想要强迫母亲,他见母亲呼救,上前想要救下母亲,被父王一脚踹开,自那以后,他身体落了病根,母亲也彻底失宠。
也是因为那伤,他生的不如其他兄弟魁梧高大,身材干巴,王宫里的人都不喜欢他,时不时就要欺负他,母亲没办法,哭着心疼帮他擦药。
这次父王让他来大周,算不上不重视吧,给了他这多人,他想应该是他的中原话说得好。
他一个不受宠的王子,名字还是母亲取的,父王膝下这一辈子嗣,不论男子女子都取伯居中。母亲与他说,自己的家在一个低而平缓的美丽村子,希望他长大后可以得见广阔天地,不要困在此处,故取名为伯衍。
想了好多好多,曲伯衍陷入了自己的世界,手上动作也不敢停,“大侠你叫什么名字啊?”
“陆逢。”
“你的名字真好听啊。”他哦哦两声,笑嘻嘻积极擦拭干净,倒水端茶给他。
陆逢并没觉得有什么,随手接下,从前他被人奉承惯了,现在对这种感觉也不陌生,就是这黄毛小子看他眼神怎么怪怪的,说不上来哪里怪。
“我看差不多了,给你照照镜子吧。”曲伯衍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脸上堆笑。
陆逢点头,心想自己把鞋塞他嘴里,再绑起来扔衣橱真是个不错的抉择。
曲伯衍捧着镜子给他照,两个眼珠子吧嗒吧嗒转悠,细细打量他的五官,越看他越觉得陆逢好看,哪哪都好看。
黄毛小子目不转睛举镜盯自己看,眼睛里都是光,时不时还傻笑,陆逢登时眉头紧皱,心生恶心一把推开他。
曲伯衍霎时蹙紧眉头,似乎很痛苦般捂着胸口,倒在地上缩成一团大口喘气。
他挣扎道,“小命休矣……”
陆逢上前帮他检查了下。
门口有人十分担心开口,用着听不懂的语言表达,“王子可是突犯喘疾,身上有带药吗?”
曲伯衍抓着他的袖子,憋的满脸通红,陆逢点点他的穴位,他才咳嗽两声缓口气。
曲伯衍亦是用听不懂的语言回,“没什么事,吃药好多了。”
那人就不说话了。
陆逢没管他,坐到一边的书案,拿起纸笔写信。
曲伯衍就安安静静跪在他边上看。
人好看,字好看。
齐贞正要追上岑枝时。
李咏竹不知哪跑出来,挡在他边上,恭恭敬敬与他行礼,他现在追不了,眼巴巴看着岑枝与齐漾走远。
他摆手扶额,“李尚书有事禀?”
“此事是微臣疏忽,陛下切勿怪罪礼部上下,要罚就罚微臣一人。”李咏竹惶恐跪倒,头贴着地砖。
齐贞心想自己也没这么昏聩,转念才想起,先前自己为难过他,李岁祯好像求情来着,两月朝堂上因皇后一事,对他也多有责难。
他将李咏竹扶起来,“李爱卿这是哪里的话,宫里宴会后丢失物件乃常有的事,此事朕会派人调查,哪能怪罪礼部上下。”
李咏竹听后面色更差。
爱卿爱卿的叫多半是完蛋了。
他又跪下,“微臣惶恐!”
齐贞不想再扶他一次,示意让小禄子站在边上,他就先行一步。
李咏竹开始输出,字字句句皆是带有哽咽:“此事是微臣看管不力,微臣绝不再犯,求陛下开恩,饶恕礼部其余无辜之人,微臣甘愿去御史台受罚啊!”
小禄子偏头看,齐贞影都没了。
李咏竹挪到小禄子脚边,“陛下,微臣固然行事迂腐,可微臣是盼着陛下好天下好的,您登基几年以来,期间政绩卓越,百姓乐业,自身却后宫虚设,子嗣单薄,微臣知晓陛下年少,只是不解陛下为何娶岑太后为妻,为此还要遣散后宫,这不是胡闹吗?”
小禄子听到这就知道不能让他继续说了,拍拍李咏竹的肩膀,李咏竹连忙擦泪抬头,准备继续输出。
定睛一看,满脸涨红,无地自容。
“李尚书回去吧,陛下不会怪罪的。”小禄子悻悻堆笑,想要牵他起来。
李咏竹冷哼一声,自己爬了起来,仍不死心,“哪敢劳烦公公,我自行与陛下言说。”
“李尚书现在还是别去了,陛下为了这事儿烦心,多半在气头上呢,方才就是为了不开罪大人才走的。”小禄子跟在御前久了,假话说出来一点都不觉得心虚,眼神十分真挚,还带些苦口婆心。
李咏竹将信将疑,“多谢公公提醒,还是上个折子陈情此事好。”
“李尚书怎么这般执拗,咱家实在劝不动了,现在上折子陛下不是更气嘛……”小禄子装作无奈摇头,转身离开是非之地。
李咏竹沉默。
罢了罢了,他还是回去当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