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枢胡老没想到,在自己发力,要把儿子着实送去陕省贫困的商洛市代理市长的时候,他的准亲家冶金部何大清部长,先他一步,把他的才22岁的儿子何雨粱送到了陕省的贫困县,代理县长。他儿子清华大学毕业才19岁,被董老以人才引进到国家发改委,科级待遇,两年后又晋升副处级。何大清便和董老商量,孩子想向上发展,还得有基层主政的经历,于是俩人达成统一意见,送何雨梁到陕省,镇安县代理县长。
一九八三年秋,一辆沾满泥浆的吉普车在秦岭山脉的盘山公路上艰难前行。车内,23岁的何雨梁紧握着车门把手,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窗上,目光穿过蒙蒙细雨,凝视着窗外连绵起伏的群山。
\"何县长,前面就是镇安县城了。\"司机老张指着远处山坳里一片低矮的建筑群说道。
何雨梁眯起眼睛,只见灰蒙蒙的雨幕中,几栋砖房零星散布,一条泥泞的主街贯穿其中,与他想象中的县城相去甚远。他下意识摸了摸胸前的口袋,那里装着他的任命书——\"兹任命何雨梁同志为陕西省镇安县代理县长\"。
\"老张,县里现在主要产业是什么?\"何雨梁问道,声音里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清亮。
\"哎,能有什么产业?\"老张叹了口气,\"除了种地就是挖点山货,县农机厂半死不活,水泥厂去年才投产,听说还亏着钱呢。\"
何雨梁点点头,脑海里浮现出临行前父亲何大清严肃的面容:\"雨梁,镇安是国家级贫困县,你要干出成绩来,背后才好给你发力。现在只要你需要,家里商业资源调动你和你槐花姐沟通\"
吉普车驶入县委大院时,雨势渐大。何雨梁刚下车,一把黑伞就撑到了头顶。
\"何县长,欢迎欢迎!我是县政府办公室主任赵建国。\"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热情地迎上来,\"县委马书记和其他领导都在会议室等您呢。\"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十几双眼睛齐刷刷投向走进来的年轻人。何雨梁一米七八的个子,白净的脸庞上还带着几分稚气,西装革履在一群穿着中山装或旧军装的干部中显得格格不入。
\"各位领导好,我是何雨梁。\"他微微欠身,声音不大却清晰。
\"何县长真是年轻有为啊!\"坐在首位的马德邦站起身来,脸上堆着笑,眼角的皱纹却纹丝不动,\"我是县委副书记、常务副县长马德邦,代表镇安县四套班子欢迎您。\"
握手时,何雨梁感觉到对方手掌的粗糙和力度。马德邦五十岁上下,身材魁梧,浓眉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一看就是本地成长起来的干部。
会议桌上摆着一份份文件,何雨梁扫了一眼,是全县经济情况的汇报材料。数字触目惊心:全县工业总产值不足4000万元,农民人均年收入仅182元,财政赤字高达800万元...
\"何县长初来乍到,先熟悉熟悉情况,工作上的事不急。\"马德邦笑着说,却将一摞文件推到他面前,\"这是近期需要处理的文件,您过目后签字就行。\"
何雨梁翻开第一份,是一份关于追加县机关干部福利的请示。他皱了皱眉:\"马书记,县财政这么困难,还要追加福利?\"
会议室里突然安静下来。马德邦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这个...是年初就定下来的,机关干部待遇问题关系到队伍稳定...\"
\"我认为应该暂缓。\"何雨梁合上文件,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等我们摸清县里真实情况后再做决定。\"
散会后,赵建国领着何雨梁来到县长办公室。房间不大,一张掉漆的办公桌,两把旧沙发,墙上挂着褪色的县地图。
\"何县长,您别介意马书记他们...\"赵建国欲言又止。
\"我明白。\"何雨梁笑了笑,\"一个毛头小子空降过来当县长,换谁心里都不舒服。\"
夜深人静,何雨梁伏案研读县里资料,不时在笔记本上记录。凌晨六点,他拨通了四九城的长途电话。
\"爸,我到了...。\"他低声说,\"嗯,县里干部对我这个'公子哥'明显不服气。\"
电话那头,何大清的声音沉稳有力:\"雨梁,记住,要让人服你,先得了解他们,了解那片土地。明天就下乡去,看最穷的地方。\"
第二天一早,何雨梁就提出要去全县最贫困的黑龙潭村调研。马德邦闻讯赶来劝阻:\"何县长,那地方路不好走,村里连个像样的住处都没有...\"
\"正因为穷,才更要去看看。\"何雨梁已经换上了一身旧军装和胶鞋,\"马书记要是有空,可以一起去。\"
马德邦推说有个重要会议,指派了农业局副局长陪同。吉普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了三个小时,最后一段路连车都开不进去,只能步行。
黑龙潭村坐落在半山腰,几十间低矮的土坯房散落在山坡上。听说县长来了,村民们畏畏缩缩地聚在村口,大多衣衫褴褛,面色蜡黄。
\"老乡,带我去看看你们住的地方。\"何雨梁对一个瘦骨嶙峋的老汉说。
老汉的土屋里,昏暗潮湿,墙角堆着几个发霉的土豆,灶台上一锅野菜粥冒着热气。何雨梁揭开米缸,里面只剩下薄薄一层粗粮。
\"就吃这些?\"他喉咙发紧。
\"能吃饱就不错了。\"老汉苦笑,\"去年旱灾,粮食减产大半,今年春荒更难熬。\"
村支书家稍好一些,但也家徒四壁。何雨梁注意到墙上贴着一张奖状,是给\"赵晓梅同学\"的,县中学三好学生。
\"这是我闺女,在省城上大学哩。\"村支书骄傲地说,随即又叹气,\"为了供她,家里能卖的都卖了。\"
当晚,何雨梁住在村支书的土炕上,听着屋外呼啸的山风,辗转难眠。凌晨时分,他披衣起身,在煤油灯下奋笔疾书,将所见所闻和初步想法记录下来。
一周后回到县里,何雨梁立即召集了县政府党组会议。会议室墙上挂起了他亲手绘制的发展规划图。
\"各位,我提议实施'兴工富县'战略。\"他指着图纸说,\"镇安穷在没产业,但我们有资源——山里的矿产,地里的板栗核桃,还有勤劳的人民。\"
马德邦眯着眼看图纸:\"何县长的想法很好,但钱从哪来?技术从哪来?\"
\"资金问题,我已经联系了深城何氏集团。\"何雨梁平静地说,\"何雨萌副总裁下周就带考察团来。\"
会议室里一阵骚动。何氏集团是改革开放后第一批崛起的民营企业,据说资产过十亿。
\"至于技术,\"何雨梁继续道,\"我通过冶金部联系了几位专家,愿意来指导我们开发金矿和铅锌矿。\"
马德邦的脸色变了变:\"何县长,这样会不会...噢,没想到何县长这么有门路,那真是镇安县百姓的福气?...\"
\"只要能帮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比什么都强?\"何雨梁直视着马德邦,\"马书记要是有更好的路子,我洗耳恭听。\"
会议结束后,何雨梁留下了分管工业的副县长李为民和技术监督局局长周大山。三人闭门讨论到深夜,制定了县农机修造厂改革方案。
\"李县长,明天开始你亲自蹲点农机厂,推行厂长承包责任制。\"何雨梁说,\"告诉工人们,干得好,年底分红;干不好,大家一起喝西北风。\"
次日,何雨梁又马不停蹄地赶往西康铁路建设指挥部。镇安站是规划中的中心站,但建设进度滞后。他与指挥部负责人长谈三小时,争取到了优先保障当地民工就业的承诺。
一个月后,何雨萌率领的何氏集团考察团如约而至。十辆黑色轿车组成的车队驶入镇安县城,引来万人空巷的围观。
\"姐!\"何雨梁在县委门口迎接,何雨萌一身职业套装,干练利落,与县城环境形成鲜明对比。
何雨萌带来了五百万的启动资金和一份详细的投资计划书。当晚,县委招待所灯火通明,何氏集团与镇安县政府签订了合作开发金矿和板栗加工厂的协议。
签字仪式后,马德邦端着酒杯走到何雨梁身边:\"何县长,我敬你一杯。看来我们镇安真的要翻身了。\"
何雨梁举杯相碰,却在马德邦眼中捕捉到一丝复杂的情绪。
农机修造厂是第一个改革的试点。承包后的第一个月,生产效率提高了40%,废品率下降了一半。何雨梁每周都会去车间转一圈,和工人们一起吃食堂。
\"何县长,这月工资比上月多了十五块哩!\"老工人张师傅兴奋地说,\"厂长说要是继续这样,年底还能分红!\"
何雨梁笑着拍拍他的肩:\"张师傅,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金矿勘探工作也进展顺利。冶金部派来的专家在月西乡发现了高品位金矿脉,何氏集团追加投资一千万,开始建设选矿厂。
然而,改革的道路从来不会一帆风顺。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赵建国慌慌张张地闯进县长办公室:\"何县长,不好了!月西乡的村民把勘探队围住了,说挖矿破坏了他们祖坟的风水!\"
何雨梁立刻驱车赶往现场。月西乡的山坡上,几十个村民手持锄头棍棒,与勘探队对峙。为首的正是黑龙潭村的村支书。
\"何县长,您是个好官,但这事不能答应啊!\"村支书老泪纵横,\"动了祖坟,全村要遭殃的!\"
何雨梁站在雨中,环视着一张张愤怒又惶恐的面孔。他忽然注意到人群边缘站着一个穿蓝色连衣裙的年轻姑娘,正是村支书的女儿赵晓梅,手里举着一本《地质学基础》。
\"乡亲们,听我说两句。\"何雨梁提高声音,\"如果勘探确实会影响祖坟,我们一定重新规划。但请相信科学,开矿不会破坏风水,只会带来好日子。\"
他招手让赵晓梅过来:\"晓梅同学,你在大学学的是地质相关专业吧?能不能给大家讲讲矿产资源开发的意义?\"
赵晓梅有些紧张,但在何雨梁鼓励的目光下,她接过喇叭,用当地方言向乡亲们解释起来。渐渐地,村民们的情绪平复下来。
当晚,何雨梁在乡政府召开协调会,承诺将祖坟区域划为禁采区,并优先录用当地村民进矿工作。散会时已是深夜,他发现赵晓梅还在门外等着。
\"何县长,谢谢您今天给我机会。\"赵晓梅眼睛亮晶晶的,\"毕业后我想回家乡工作,可以吗?\"
\"当然可以!\"何雨梁笑道,\"镇安需要你们这样有知识的年轻人。\"
回县城的路上,何雨梁望着窗外漆黑的群山,心中燃起一团火。他知道,这才刚刚开始,前面还有无数艰难险阻。但此刻,他比任何时候都确信自己选择的道路是正确的。
“何县长,我是陕西日报社的记者田晓霞,想采访您一下,不知道现在有时间吗?”。“噢,田记者呀,市委宣传部早上有打过电话,办公室请吧!”何雨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