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坠落的失重感持续了仿佛几个世纪。
陆骁的耳膜嗡嗡作响，耳边是风声、金属撕裂声，还有同伴们的喘息和喊叫。他试图调整身体姿态，寻找着陆点，但眼前什么都看不见，只有无尽的黑。
轰——
撞击来得猝不及防。
陆骁整个人被甩飞出去，撞在某种坚硬的金属表面，五脏六腑仿佛错位了一瞬。他咬牙撑起身子，喉咙里泛起血腥味。
“江璃！”他喊了一声。
“我在这。”她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带着一丝虚弱，“钟离熵呢？”
“这里。”一道低沉的声音回应，夹杂着咳嗽声。
紧接着，骨蝉、裴策、唐翎、苏泠、血鸮的声音陆续响起，一个不落地报上名字。
没人死。
但也没人好受。
陆骁摸索着站起身，脚下踩到碎石和金属残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铁锈味，还有一丝难以形容的腐朽气息。
“先集合。”他说。
众人靠着声音一点点聚拢，彼此确认伤势。除了几处擦伤和扭伤，勉强还能行动。
“这是哪儿？”血鸮低声问。
“地下。”苏泠抬头看向头顶，那里是一片漆黑，像是某种巨大的穹顶结构，“比我们预想的更深。”
“系统把我们扔下来了。”裴策扶着墙，喘着气，“那个女人……她到底是谁？”
没人回答。
所有人都知道，那不是偶然的坠落，而是系统的一次“安排”。
“先找出口。”唐翎点燃掌心的蓝色火焰，微弱的光芒照亮周围一圈，“这地方太安静了。”
火光映照下，他们看清了所处的空间。
这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大厅，四周墙壁上布满了破损的显示屏，屏幕上残留着画面的碎片，像是一段段未完成的记忆。
“这些……是我们之前轮回的画面？”江璃伸手触碰其中一块屏幕，画面闪烁了一下，随即熄灭。
“不止是画面。”裴策蹲下身，捡起地上一张破旧的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字：【不要相信你记得的一切】。
他皱眉，“这不是我们留下的。”
“可能是……那位‘第一个失败品’。”苏泠轻声说。
“那女人又是什么身份？”骨蝉靠在墙边，眼神警惕，“她说等我们很久了。”
“实验者。”钟离熵缓缓开口，“或者……管理者。”
空气一时间凝固。
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那位女人真的是系统的高层存在，那他们面对的，远比想象中更加庞大。
“走吧。”陆骁率先迈步，脚步沉重，“再往下。”
众人沉默地跟上。
大厅尽头有一扇半开的门，门后是一条狭长的走廊，两侧墙壁上布满管道，隐约能听到液体流动的声音。
“像是实验室。”江璃观察着管道接口，“这里的结构很老，但维护得很好。”
“有人还在使用它。”裴策补充。
走廊尽头，是一座升降梯井。
电梯已经损坏，只剩下空荡荡的井口，深不见底。
“下去？”唐翎问。
“必须下去。”陆骁点头。
他们用装备中的绳索制作简易滑索，一个个顺着井壁下降。
井内冰冷潮湿，越往下，温度越低。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抵达底部。
脚踏实地的一刻，陆骁的心跳莫名加快。
这里，与上面完全不同。
没有破碎的设备，也没有陈旧的痕迹，反而像是刚投入使用不久。
四周墙壁光滑如镜，地面由某种银灰色金属铺设而成，每一步都发出轻微的回音。
“欢迎回来。”一道机械合成音突然响起。
众人瞬间警戒。
“检测到高危个体。”声音继续，“请前往隔离区接受检查。”
“谁设定的？”裴策迅速扫描周围的控制面板。
“不是系统。”钟离熵盯着墙上的一块铭牌，“是另一个程序。”
“什么意思？”血鸮握紧拳头，血液在皮肤下游动。
“意思是……”江璃的声音有些发颤，“这里不是赎罪系统的主控区域，而是……它的前身。”
空气骤然冷却。
“你们有没有发现？”苏泠忽然开口，“这里的地板上……有脚印。”
众人低头看去。
果然，在金属地面上，隐隐约约留下了几道脚印，方向一致，像是某个人不久前经过。
“有人比我们更早到了这里。”裴策分析道，“而且……还没走远。”
“追。”陆骁下令。
他们沿着脚印的方向前进，穿过一条又一条走廊，最终来到一间封闭的房间前。
门上有一个熟悉的标志——倒置的六芒星。
“和那个尸体上的印记一样。”江璃说。
“打开。”陆骁抬手示意。
裴策尝试破解门锁，几分钟后，门缓缓开启。
房间里，灯光自动亮起。
正中央，站着一个人影。
背对着他们，身穿黑色风衣，身形修长。
“你们来了。”那人开口，声音平静而熟悉。
陆骁瞳孔一缩。
“你是……”
那人缓缓转身。
一张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是……陆骁自己。
不对。
是另一个陆骁。
脸上没有疤痕，眼神也比他更加冷静。
“我是你们的下一个轮回。”对方微微一笑，“或者说……是你们未来的可能性。”
众人瞬间进入战斗状态。
“别紧张。”“陆骁”抬起双手，“我不是敌人。”
“那你是什么？”骨蝉冷声问。
“我是……逃出来的。”
他指了指天花板，“这座塔楼的核心不在上面，而是在更深处。系统并不是唯一的主宰，还有一个……更高层级的存在。”
“谁？”裴策追问。
“我不知道。”对方摇头，“但我可以带你们找到答案。”
空气陷入短暂的沉默。
“为什么帮我们？”江璃问。
“因为我已经试过一次。”他看着真正的陆骁，“我不想再重复那种结局。”
“哪种结局？”陆骁问。
“全部人都死了。”他的语气没有起伏，“只剩我一个人。”
众人互相对视，目光复杂。
“你怎么确定这次不会重演？”血鸮质疑。
“因为你们还没走到那一步。”对方淡淡地说，“现在，还有选择的机会。”
“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唐翎问。
“你可以不信。”对方耸肩，“但如果你想知道真相，就跟我来。”
他转身朝房间另一侧走去，推开一扇隐藏的门。
门后，是一条向下延伸的阶梯。
“走下去，就能见到最初的设计者。”他回头看了众人一眼，“或者……你们也可以原路返回。”
没人说话。
没人动。
直到苏泠轻轻开口：“我们已经没退路了。”
陆骁闭了闭眼，睁开时，眼中已无迷茫。
他迈步向前，踏上阶梯。
其他人紧随其后。
阶梯向下，逐渐隐入黑暗之中。
身后，房门缓缓关闭。
最后一缕光线消失之际，那句话仍在空中回荡：
“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