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唐堡”的处境,急转直下。
最初的冲突像是点燃了导火索,原本分散的、沿河而居的土着部落,在一个被称为“鹰羽”的大酋长号召下,迅速联合起来。他们熟悉这片土地的每一寸角落,擅长利用森林和沼泽进行神出鬼没的袭击。白天,他们隐匿无踪;夜晚,火箭和浸毒的吹箭便会从黑暗中袭来,营地外围的栅栏被焚毁,外出取水或伐木的小队时常遭遇伏击,尸骨无存。
“沼泽热”更是如同无形的死神,在营地里肆意收割。缺医少药,随船的郎中面对这种陌生的恶疾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强壮的水手和士兵在持续的高热与寒战中迅速衰弱、死去。恐惧和绝望的情绪,如同湿热的空气般弥漫在“望唐堡”上空。
首领陈永昌双眼布满血丝,他召集了所有还能行动的人,包括船员、护卫和拓荒者。“诸位!”他的声音因疲惫而沙哑,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我等奉皇命,远渡重洋,至此新土,是为大唐开万世之基业!如今困守于此,唯有死路一条!我们必须打出去,打疼他们,让他们知道,大唐的威严,不容侵犯!”
他制定了险中求胜的计划:放弃被动防御,主动出击。留下部分人手守卫营寨,他亲自率领最精锐的八十名护卫和五十名悍勇的水手,携带强弩、火药和精良的横刀,在一个黎明前的黑暗时刻,悄无声息地潜出营寨,沿着土着俘虏提供的模糊线索,直扑那个“鹰羽”酋长所在的、位于上游密林深处的主要村落。
这是一场赌博。穿越危机四伏的原始森林,寻找一个未知的目标,随时可能陷入重围。但当他们历经艰险,终于在天亮时分发现那个依山傍水、规模颇大的村落时,战斗瞬间爆发。唐军以强弩齐射开路,训练有素的护卫结成小型战阵,如同利刃切入尚未完全反应过来的土着战士群中。横刀在晨光下闪烁着寒光,所向披靡。陈永昌更是下令点燃了几个火药包,扔向村落中心的祭祀广场。
轰然巨响和冲天火光,以及唐军悍不畏死的突击,彻底震慑了土着。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武器和如此高效的杀戮机器。“鹰羽”酋长在混战中被弩箭射伤,仓皇逃入密林。群龙无首的土着战士士气崩溃,四散奔逃。
唐军没有追击,而是迅速焚烧了村落的粮仓和部分建筑,带着缴获的一些象征权威的图腾和武器,快速撤退。此战,唐军伤亡二十余人,但给予了这个联合部落联盟核心沉重一击。消息传开,周边较小的部落震恐,短时间内再不敢大规模进犯“望唐堡”。“血染望唐堡”的危机暂时解除,但陈永昌知道,这只是喘息之机,真正的和平远未到来。他们必须尽快建立起更坚固的防御,并设法与更远的、可能对“鹰羽”部落不满的土着势力建立联系,分化和制衡。
长安,皇家庄园里试种的“玉粟”获得了丰收。那金灿灿、沉甸甸的穗子让经验丰富的老农都啧啧称奇。格物院初步测算,其亩产远超粟米,甚至可能接近稻谷在江南良田的产量,而且不挑地,耐旱能力颇强。李琰大喜,下令在关中、河东等地的官田扩大试种范围,并编纂《玉粟种植法》,准备逐步推广。而那“赤玉果”,因其独特的酸甜风味,也开始在达官贵人的宴席上作为新奇菜品出现,虽未普及,但已显露出改变大唐饮食的潜力。
帝国的东方拓殖,在付出鲜血代价后,终于扎下了一根虽不稳固,却充满希望的根须。
东宫,拉什米卡果然搬出了佛堂,迁回了自己原来的寝殿“凝香殿”。她没有恢复往日艳丽的装扮,依旧衣着素雅,只是发间多了几支精致的玉簪,腕上添了一串李琮新赐的沉香木念珠,既保留了那份出尘的气质,又平添了几分属于太子宠妃的雍容。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刻意争宠,反而劝李琮要“雨露均沾”,尤其是要多去太子妃宫中坐坐,以安人心。这番“识大体”的举动,让李琮更加觉得她委屈求全,心地善良,对她愈发爱重。而太子妃王氏,见拉什米卡并未恃宠而骄,反而主动退让,一时也找不到发作的借口,东宫表面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和。
但拉什米卡并非无所作为。她利用李琮的信任和时常召见杜怀信等新任属官的机会,偶尔会在闲谈中,以“听闻”、“似乎”等不确定的口吻,提及某位官员能力不俗,或某家子弟颇有才名,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李琮的用人观。她知道,掌握人事,才是掌握权力的根本。凝香殿内,暗香依旧,只是这香气里,多了权力的味道。
拂林,塞萨洛尼基港。
大唐水师补给基地的营寨已然立起,了望塔高耸,旗帜飘扬。三艘巨大的楼船如同三座海上堡垒,停泊在港内,对周边地区形成了强大的威慑。这一日,港口外出现了数艘悬挂着新月旗帜的快船,它们远远地徘徊,窥探着港内的情况。
“是大食人的侦察船。”基地副将向坐镇此地的水师郎将禀报。
郎将站在了望塔上,冷冷地看着那些如同苍蝇般的快船,下令:“不必理会,加强警戒。他们若敢靠近港口十里之内,视为挑衅,以弩炮驱离!”
与此同时,君士坦丁堡的城防改造工程,在张巡的指导下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新的瓮城在关键城门处拔地而起,城墙的垛口被重新设计,以利于弩手射击和观察。张巡甚至指导拂林工匠,仿照大唐的样式,制造了几架大型的投石机(配重式)和床弩。
然而,战争的阴云并未因此散去。安西都护府送来紧急军情:大食东方总督调集了至少五万大军,汇同其附庸的部队,开始向安西四镇方向移动,其先锋骑兵已经与唐军的巡逻队发生了数次小规模冲突。几乎同时,黑海北岸的可萨汗国也出现了异动,其骑兵有向克里米亚半岛集结的迹象。而根据隐秘渠道的消息,大食的使者成功说服了保加尔人的首领,一支保加尔军队正在多瑙河下游南岸聚集,威胁着拂林的北部边境。
大食策划的“西方同盟”雏形已现,他们试图从东(中亚)、北(可萨、保加尔)、南(地中海)三个方向,同时向大唐及其新收的藩属拂林施加巨大的军事压力。地中海的烽烟,一触即发。
消息传回长安,李琰召集重臣,连夜商议。
“陛下,大食来势汹汹,三面受敌,恐非良策。是否暂缓西进,稳固安西?”有老成持重者建议。
李琰霍然起身,走到寰宇图前,目光如炬:“退缩?岂不令天下藩属寒心?令大食蛮夷愈发猖獗!朕意已决,不仅要打,还要狠狠地打!”
他连续下令:
“命安西大都护,集结精锐,主动出击,寻机歼灭大食东路敌军主力!告诉将士们,朕在长安,等他们捷报!”
“命北庭都护府,密切监视可萨汗国动向,若其敢动,则联合西突厥残部,直捣其腹地!”
“传令张巡,全权负责君士坦丁堡防务,务必确保城池万无一失!命塞萨洛尼基地水师,若保加尔人敢渡河南下,则寻机击其半渡,断其粮道!”
“另,以朕的名义,颁下悬赏:凡阵斩大食总督、可萨汗、保加尔首领者,封县侯,赏万金!”
一道道充满杀伐之气的命令,从长安发出,如同无形的雷霆,滚向万里之外的战场。李琰要以最强的硬碰硬,彻底粉碎这个看似庞大的“西方同盟”,让整个西方世界,都在大唐的铁蹄下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