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无锋再次睁眼时，鼻腔里还残留着焦糊的血腥气。
他的后背重重抵在冰凉的青石板上，断水剑不知何时掉落在脚边，剑身上的金芒像将熄的烛火，随着他急促的呼吸忽明忽暗。
\"无锋！\"
苏月的声音带着哭腔刺进耳膜。
他偏过头，看见那抹月白色身影正跪在自己身侧，指尖泛着淡金色的光晕按在他心口——是神族血脉觉醒后才能施展的\"回春诀\"。
她眼尾泛红，发间玉簪歪向一侧，本该清冷的面容此刻满是焦急，连脖颈处若隐若现的暗金色神纹都在微微发烫。
\"我...没事。\"林无锋想抬手去碰她的脸，却发现手臂重若千钧。
他这才注意到，铁背熊庞大的身躯横在左侧，熊皮战衣被撕成碎片，露出的脊背布满深可见骨的伤痕；红衣女使蜷在角落，软剑断成三截散落在地，她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苍白的手腕往下淌，却还在咬着牙瞪向空中。
而空中那团本该将他们碾成齑粉的紫色漩涡，此刻正像被利刃剖开的烂橘子，裂成无数细碎的光片簌簌坠落。
缺口处站着一道青衫身影，背对着众人，手中长剑还在滴落紫黑色的血珠。
那血珠落在地上，竟发出\"嗤啦\"的腐蚀声，在青石板上烧出碗口大的窟窿。
\"是...初代天尊？\"红衣女使突然颤声开口。
她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震撼——作为血煞宗培养的死士，她曾在宗门古籍里见过初代天尊的画像。
此刻这道身影虽未转身，可那肩背的轮廓、持剑的姿态，与古籍中记载的\"以剑证道，斩尽八荒\"的那位存在，分毫不差。
幽冥鬼王的嘶吼声从破碎的漩涡里炸响：\"不可能！你不过是残魂！连本体都没了，凭什么......\"
青衫老者终于转身。
他面容清癯，眉如剑峰，眼角有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疤痕，却让那双原本就锐利的眼睛更添几分沧桑。
他瞥了眼空中还在挣扎的紫色雾气，抬手轻弹剑刃。
\"叮——\"
清越的剑鸣中，所有紫色光片突然倒卷，如万箭归巢般扎进雾气中央。
幽冥鬼王的嘶吼戛然而止，雾气凝聚成半透明的人形，胸口赫然出现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正\"汩汩\"往外冒着黑血。
\"残魂？\"老者的声音像寒潭里的冰棱，\"当年我以神魂祭剑，斩灭域外邪神时，你这等货色还在阴沟里啃骨头。\"
他话音未落，身影已鬼魅般闪现在幽冥鬼王面前。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便见老者的右拳穿透鬼王半透明的躯体，握成拳的指缝间，一缕幽蓝火焰正在跳动——那是能灼烧神魂的\"离火\"。
\"啊！\"幽冥鬼王的身形剧烈扭曲，原本还算清晰的面容此刻变得狰狞如恶鬼，\"域外邪神？你当...当我血煞宗不知道？当年你......\"
\"知道得太多，不是好事。\"老者屈指一弹，幽蓝火焰\"轰\"地炸开。
幽冥鬼王的躯体瞬间被烧成飞灰，连一声完整的惨叫都没能发出，只余下一缕极淡的黑雾试图逃窜，却被老者随手一招，收进了袖中。
石厅里重新陷入死寂。
林无锋感觉心口的灼痛减轻了些，他撑着断水剑勉强起身，这才发现苏月的光网早已破碎，此刻正有细碎的光点从她指尖溢出，试图修复他体内断裂的经脉。
\"谢前辈救命之恩。\"林无锋抱拳道。
他声音虽弱，眼底却亮得惊人——能在绝境中翻盘的机遇，比任何灵药都让他振奋。
老者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在林无锋身上。
他的眼神里有探究，有欣慰，更有几分怀念：\"你这小子，倒是像极了当年的我。\"
不等林无锋回应，老者抬手一挥，一道青色流光没入众人眉心。
林无锋只觉脑中一热，一段信息突然浮现——竟是一套修复经脉的口诀，比他在藏经阁见过的所有疗伤功法都要精妙三分。
\"真正的敌人在域外。\"老者转身走向青铜门，青衫下摆掠过地面时，被腐蚀的痕迹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你们现在看到的，不过是些跳梁小丑。
记住，若有一日见到头顶生角、背生骨翼的东西，立刻退避。\"
\"前辈！\"苏月突然开口，\"您...可是初代天尊？\"
老者脚步微顿，侧过脸时，眼角的疤痕在火光下若隐若现：\"当年我以剑镇墓，本想等后世有缘人来解这局。没想到等了三千年，等来的却是域外邪神的爪牙。\"他抬手按在青铜门上，门内立刻传来低沉的轰鸣，\"这墓里的东西，该见天日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便如晨雾般消散。
青铜门\"吱呀\"一声缓缓开启，门内涌出的冷雾里，隐约能看见墙壁上刻满的古老符文，在雾气中泛着幽蓝的光。
铁背熊挠了挠脑袋，熊掌上还沾着血：\"那老神仙说的域外...是啥地方？比咱们这界还远？\"
\"可能和血煞宗的千年谋划有关。\"红衣女使突然开口。
她不知何时捡回了半段软剑，正用剑尖挑开石壁上的青苔，\"我在血煞宗密卷里看过，宗主总说'主上会降临'，还让人收集童男童女的魂魄......\"她声音渐低，指尖微微发抖。
林无锋顺着她的剑尖望去，只见被挑开青苔的石壁上，浮现出一行暗红的文字。
那些文字歪歪扭扭，像是用鲜血刻成的，笔画间还残留着淡淡的腥气：\"域外之主，眼如赤月；以魂为粮，以骨为阶......\"
\"这是......\"苏月凑近细看，指尖轻轻拂过文字，\"这是上古神族的符文！我在家族秘典里见过类似的记载，说是域外存在着不属于任何界面的邪物，它们靠吞噬生灵的神魂壮大，当年神族与它们大战过一场......\"
\"还有这里！\"铁背熊的大爪子拍在另一块石壁上，震得石屑纷飞，\"看这画！\"
众人凑近，只见石壁上刻着幅残缺的壁画：一群背生骨翼、头顶生角的怪物正撕咬着人类，而画面中央，一位持剑的青衫修士正挥剑斩向天空，天空中漂浮着一颗赤红的巨眼，眼白处布满血丝。
\"这...这是初代天尊？\"林无锋摸着壁画上那道熟悉的身影，断水剑突然发出轻鸣，剑身上的金芒竟与壁画上的剑影产生了共鸣。
\"无锋，你看。\"苏月指着壁画下方的小字，声音发颤，\"上面说'若见赤月现，持我剑者，当再斩邪'......\"
\"咔嚓——\"
一声脆响突然从墓道深处传来，像是某种古老机关被触发的声音。
众人瞬间绷紧神经，苏月指尖凝聚起金色光团，铁背熊抄起身边的石墩，红衣女使握紧断剑挡在前方，林无锋则将断水剑横在胸前，金芒终于重新明亮起来。
\"什么声音？\"铁背熊压低声音。
\"像是...青铜撞击的声音。\"红衣女使脸色发白，\"我小时候在血煞宗地牢里听过，老人们说那是...是镇压邪物的傀儡苏醒的动静......\"
墓道深处的黑暗里，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缓缓靠近。
那脚步声每响一次，石壁上的符文便亮上一分，连空气都开始微微震颤。
林无锋与苏月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
他握紧断水剑，感受着体内逐渐恢复的灵力，对着众人点了点头：\"走。\"
众人提着气，顺着墓道往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那\"咚、咚\"的脚步声越清晰，而石壁上的符文也越来越亮，最后竟连成一片，在头顶勾勒出一幅巨大的星图——那星图的中心，正悬浮着一颗赤红的\"月亮\"，与壁画上的怪物头顶的眼睛，一模一样。
当他们转过最后一道石拱时，一座青铜巨像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巨像足有十丈高，浑身布满裂痕，手中握着的青铜剑上还沾着暗红的锈迹。
最诡异的是它的双眼，此刻正泛着幽绿的光，而它的脚边，散落着数块刻着\"血煞宗\"标记的碎玉——正是幽冥鬼王用来操控分身的\"魂玉\"。
\"咚——\"
青铜巨像的手指突然动了动。
林无锋感觉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众人，苏月正将一枚青色丹药塞进铁背熊嘴里，红衣女使在给软剑断面注入灵力，而铁背熊已经抡起石墩，熊眼里闪着兴奋的光——每次遇到硬仗，这头熊都会像过年一样。
他低头看向断水剑，剑身上的金芒与青铜巨像眼中的幽绿形成鲜明对比。
不知为何，初代天尊临走前的话突然在他耳边响起：\"你这小子，倒是像极了当年的我。\"
林无锋勾了勾嘴角。
管他什么青铜傀儡，什么域外邪神。
他林无锋，从被人踩在泥里的垃圾修士，到如今站在这里的强者，什么时候怕过？
\"走。\"他低喝一声，率先朝着青铜巨像走去。
身后，众人的脚步声此起彼伏，与青铜巨像的\"咚、咚\"声交织在一起，像是某种古老的战歌，正拉开新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