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天虚影的双眼终于完全睁开时,逍遥的呼吸几乎停滞。
那是一双他再熟悉不过的眼睛,雷火在瞳孔深处翻涌,可当目光扫过他的脸时,却像看一块毫无温度的顽石。
没有记忆复苏的灼热,没有故人重逢的震颤,只有野兽被激怒时的凶戾——这不是战天,至少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战天。
\"她的神识早被命锁钉绞成碎片了。\"
阴恻恻的声音从遗迹角落传来。
逍遥猛地转头,只见石梁阴影里走出个灰袍老者,腰间挂着九枚青铜铃,每一枚都刻着扭曲的封魔纹。
老者的目光扫过战天残躯时,嘴角扯出一丝讥诮:\"三百年前她跪在仙路入口,说什么'宁为人间鬼,不当天界犬',如今倒成了封印仙路的活祭品。\"
逍遥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三百年前那夜的血雨突然漫上心头——战天裹着焦黑的战铠冲进帅帐,雷霆长枪还滴着堕仙的血,她说要去仙路尽头堵截天界援军,可这一去,连半片甲胄都没留下。
原来不是陨落,是被剥皮拆骨,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幽冥渊当活阵眼!
\"你是谁?\"他的声音像淬了冰。
灰袍老者却不答,反而抬手轻抚战天残躯旁的石碑:\"这命锁钉是天界神匠用三十三位大帝的骨血铸的,专锁叛魂。
你若现在退开,还能留个全尸——\"
\"滚。\"
一个字,像重锤砸在虚空。
逍遥的黑发无风自动,周身腾起暗金色愿火,那是红尘仙道特有的愿力具象,每一丝都凝着亿万人的祈愿。
他抬手按在命锁钉上,掌心的愿火如活物般钻进钉身的星纹缝隙,却在触及钉心时猛地一滞——有股阴寒的力量在疯狂撕咬他的愿力,像是要把他的神魂也钉在这里。
\"嗷!\"
战天的虚影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她的手臂暴起青筋,指甲深深抠进石面,背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血红色符文,与当年瑶池被\"命傀令\"控制时的纹路如出一辙。
逍遥瞳孔骤缩——原来不止瑶池,天界对背叛者的惩罚,都是这种抽魂炼魄的邪术!
\"战天,听我说!\"他咬着牙加大愿力输出,额角渗出冷汗,\"你还记得坠龙渊的雷暴吗?
那天你说'雷是战族的骨,劈碎的是不公';你还记得青冥关的雪夜吗?
你用长枪挑开我眉心的毒针,骂我'再敢替我挡刀,就把你绑在城墙上晒三天'......\"
愿火顺着命锁钉钻进战天残魂深处。
虚影的表情突然松动,她的手指缓缓抬起,悬在半空,像是要触碰某个看不见的东西。
逍遥看见她眼底闪过一丝清明,又被黑暗压了下去,反复几次,像烛火在狂风里挣扎。
\"醒过来!\"他嘶吼着,将一缕本命愿力渡了过去。
这是红尘仙道的禁术,用自身道基为引唤醒他人记忆,轻则修为倒退,重则道心崩碎。
可他不在乎——三百年前没能护住她的命,今天就算赔上半条道,也要让她活过来。
异变陡生。
战天的虚影突然剧烈震颤,无数碎片从她体内迸发:有雷霆撕裂苍穹的轰鸣,有长枪刺穿堕仙的锐响,有她站在城墙上对他吼\"逍遥,你要是敢死,我就把你从轮回里揪出来再打一顿\"的怒骂。
这些碎片在虚空中交织成网,将命锁钉上的星纹一寸寸碾碎。
\"不!\"灰袍老者终于变了脸色,他猛地一拍腰间铜铃,九道黑光射向战天残躯。
可不等黑光触及,战天的虚影突然凝实成实体,她抬手抓住胸口的命锁钉,指节发白如骨,却笑得比雷更烈:\"锁魂钉?
当年我捅穿堕仙心脏时,用的也是这种破铜烂铁。\"
\"咔——\"
钉身断裂的脆响惊得整座遗迹都在摇晃。
战天甩开战锁,残躯上的血渍突然化作雷光,顺着她的指尖窜向天空,将压在头顶三百年的封印撕出个窟窿。
灰袍老者转身就跑,却被一道雷霆钉在原地——天界暗使不知何时从阴影里钻出来,手持淬毒短刃,正朝逍遥后心刺去!
\"找死。\"
战天的声音像滚雷。
她随手一抓,空中凝聚出一杆雷霆长枪,枪尖点在暗使眉心时,连他脸上的惊恐都没来得及凝固。
暗使的尸体在雷光中化作飞灰,露出他颈后那枚金色鳞纹——正是天界\"监道使\"的标记。
\"原来你们早勾连好了。\"逍遥擦了擦嘴角的血,看着灰袍老者惨白的脸,突然笑了。
战天转身看向他,眼中的雷火终于褪成熟悉的灼热。
她甩了甩长枪,枪尖挑起一缕雷光抛向逍遥:\"欠我的那顿打,先记着。\"
话音未落,她突然转身,长枪直指灰袍老者。
老者后退半步,撞在冰凉的石壁上,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影鳞巨蟒已盘踞在他身后,蛇瞳里映着他扭曲的倒影。
\"说,\"战天的枪尖抵住老者咽喉,\"仙路封印的阵眼在哪?\"
老者喉结滚动,冷汗顺着下巴砸在地上。
逍遥走到战天身侧,看着她重新凝聚的战纹铠甲,突然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雷火烧焦的发梢。
三百年前的血雨似乎还在眼前,但这一次,他不会再让她独自面对黑暗。
遗迹外,被撕开的封印裂缝里,有星光正诡异地扭曲着,像是某种更庞大的存在,正隔着虚空凝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