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长老与周长老并肩而立,两位老者身躯微微颤动,并非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久违的激荡。他们混浊的老眼中,重新映照出星月宗弟子应有的光彩——那是面对强敌,宁折不弯的傲骨,是守护家园,万死不辞的决心。
“好……好一个玄天道宗!好一个灭世阴谋!”秦长老深吸一口气,声音因激动而略带沙哑,却充满了力量,“老夫先前,竟还存着一丝侥幸,以为忍辱负重,或可换取宗门苟延残喘。如今想来,真是……糊涂!”他猛地一甩袖袍,仿佛要将心中残余的颓唐尽数甩去。
周长老亦是慨然道:“苏辰小子,月寒丫头,你们此番带回的消息,无异于醍醐灌顶!若非你们,我等险些成了星月宗的千古罪人,更将天元大陆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那先前主张乞降的王长老,此刻面红耳赤,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他上前一步,对着苏辰和冷月寒深深一揖,声音艰涩:“大师姐,苏师侄……老夫……老夫先前鼠目寸光,险些误了宗门大事,还请大师姐与苏师侄……责罚!”他这番话,发自肺腑,带着浓浓的羞愧与后怕。
孙长老与其他几位曾有动摇之念的长老弟子,亦纷纷垂首,面上皆是惭色。
冷月寒见状,清冷的容颜上神色稍缓,她摇了摇头,道:“王长老不必如此。事急从权,诸位长老心系宗门安危,亦是情有可原。如今,既然认清了玄天道宗的真实面目,我等便当同心同德,共御外侮。”
苏辰也拱手道:“王长老言重了。眼下大敌当前,非是追究过往之时。正如大师姐所言,唯有众志成城,方有一线生机。”
他这番话,并非虚言客套。他深知,人性的软弱在巨大的压力面前是难以避免的。此刻,能够唤醒他们的斗志,凝聚他们的力量,才是当务之急。
冷月寒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洌与果决:“诸位,既然玄天道宗狼子野心,图谋不轨,我星月宗便绝无束手待毙之理!从即刻起,宗门上下,一切行动听我号令!”
“谨遵大师姐号令!”殿内众人,无论是长老还是核心弟子,此刻再无半分异议,齐声应道。绝望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悲壮与决然。
冷月寒螓首轻点,继续道:“秦长老,周长老,烦请二位即刻召集宗内所有尚能一战的弟子,清点可用丹药、法器,重新布防。护山大阵虽已残破,但能多支撑片刻,便多片刻的希望。其余诸位长老,各司其职,安抚弟子,维持宗内秩序,务必不能自乱阵脚。”
“是!”秦、周二位长老精神一振,领命而去。其余长老也各自应下,大殿内原本凝滞的气氛,因为有了明确的目标和指挥,开始重新流动起来,带着一种紧张而有序的活力。
待众人散去不少,各自忙碌起来,冷月寒才将目光转向苏辰,眼中带着询问:“苏师弟,你方才说,奋力一搏。除了揭露玄天道宗的阴谋,提振士气之外,你可还有其他……良策?”
她深知苏辰绝非鲁莽之人,他敢在那种情况下说出“奋力一搏”,定然有所依仗。
苏辰迎向她的目光,神情郑重:“大师姐,我确有办法,或许能为我们争取更多胜算。”他沉吟片刻,组织着语言,“我那‘五行衍天诀’,并非寻常功法。它不仅让我灵根异变,修炼速度远超常人,更赋予了我一些特殊的能力。其中之一,便是能够以自身五行灵力,引动天地间的五行元气,对阵法进行一定程度的修复与加固。”
“修复护山大阵?”冷月寒眸光微亮。星月宗的护山大阵,乃是立宗之本,威力强大。只是近年来灵石匮乏,又屡经战事,早已是强弩之末。若是能将其修复几分,无疑能极大提升宗门的防御能力。
苏辰点头:“不敢说能恢复如初,但至少能让其多支撑数日,甚至抵挡元婴后期修士的猛攻一阵,应当不成问题。如此,便能为我们争取宝贵的喘息之机。”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此外,我那功法还有催化灵植,辅助他人修炼之效。宗内若有天赋尚可,却因资源匮乏而修为停滞不前的师兄弟,我或许可以助他们一臂之力,在短时间内有所精进。虽不能让他们一步登天,但多一分战力,便多一分希望。”
冷月寒听着,心中愈发安定。苏辰所言,皆是雪中送炭之举。她深深看了苏辰一眼,这个小师弟如今已然成长为可以依靠的臂助,甚至……是宗门的顶梁柱。
“好。”冷月寒重重点头,“苏师弟,此事便交予你了。宗门之内,所有资源,任你调配。若有需要,随时告知于我。”
苏辰应道:“弟子明白。”
二人又商议了些许细节,冷月寒便匆匆前去统筹全局。苏辰则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五行混沌灵根中流转不息的浑厚灵力,以及丹田中那颗熠熠生辉的金丹。他知道,接下来的三天,将是他有生以来最为关键,也最为艰难的三天。
星月峰顶,议事大殿前方的广场上,不知何时,已经聚集了黑压压一片人影。
那是星月宗如今尚存的,所有能够拿起兵刃的弟子。从白发苍苍的老执事,到尚带稚气的年轻弟子,他们或多或少都带着伤,衣衫也多有破损,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与宗门共存亡的决意。
夕阳的余晖,为这悲壮的场景镀上了一层金红色的光芒。
秦长老与周长老站在高台之上,面容肃穆。冷月寒一袭白衣,立于二人身侧,清丽的容颜在晚霞的映照下,更添几分凛然不可侵犯的圣洁。苏辰则站在冷月寒身后半步,神情沉静。
广场之上,鸦雀无声。只有猎猎的山风,吹动着众人的衣袂与残破的宗门旗帜,发出呜呜的声响,仿佛在为这即将到来的血战而悲鸣。
秦长老上前一步,苍老而洪亮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广场:“星月宗的弟子们!”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高台。
“想必,大家已经知晓,三日之后,玄天道宗便要对我星月宗,发动最后的攻势!”秦长老的声音中,带着沉痛,更带着不屈,“他们人多势众,他们修为高深,他们手段狠辣!我星月宗,如今确实势单力薄,危如累卵!”
广场上的气氛,随着秦长老的话语,愈发凝重。不少弟子握紧了手中的兵器,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但是!”秦长老话锋陡然拔高,声如洪钟,“我们能退吗?不能!我们身后,是宗门数百年的基业!是我们赖以生存的家园!更是整个天元大陆的安危!”
“玄天道宗,包藏祸心,妄图开启邪恶通道,引混沌邪力降世,涂炭生灵!此等灭绝人性的行径,人神共愤!我星月宗,不幸成了他们阴谋的关键一环,但我们,也正是阻止这场浩劫的第一道,也是最后一道防线!”
“今日,我们站在这里,不是为了苟延残喘,不是为了卑躬屈膝!我们是为了守护!为了尊严!为了我们心中的道义!”
“我秦苍,在此立誓!”秦长老猛地抽出腰间长剑,剑指苍穹,老迈的身躯在这一刻爆发出惊人的气势,“愿以我残躯,护我宗门!宗在,我在!宗亡,我亡!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血不流干,死不休战!”周长老亦是拔剑出鞘,声震四野。
冷月寒上前,清冷的目光扫过台下每一张年轻或苍老的面庞,她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如同冰雪消融后初春的溪流,带着坚韧的生命力:“星月宗列位同门!宗主失踪,仇深似海!宗门受辱,刻骨铭心!玄天道宗欲行灭世之举,我等身为天元修士,岂能坐视!今日,我冷月寒,以大师姐之名,与诸君共誓:此战,有进无退!犯我星月者,虽强必诛!”
“犯我星月者,虽强必诛!”
山呼海啸般的誓言,从广场上每一个弟子的口中迸发出来。他们举起了手中的刀剑,举起了残破的法器,眼中有泪光闪烁,更有熊熊燃烧的战火!那股悲壮惨烈、同仇敌忾的气势,冲天而起,仿佛要将这苍穹都撕裂开来!
苏辰站在高台上,看着下方一张张因为激动而涨红的面孔,听着那一声声发自肺腑的怒吼,他感到自己的血液也随之沸腾。他知道,希望的火种,已经在这片绝望的土地上,重新燃起。
他缓缓上前一步,与冷月寒并肩而立。他的声音,没有秦长老的苍劲,没有冷月寒的清洌,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沉稳与力量:“诸位同门,玄天道宗要战,那便战!他们要用我等性命开启灾祸之门,我们便要用手中之剑,告诉他们,星月宗弟子,没有一个是孬种!”
“星月之魂,永照天地!不屈意志,铸我长城!”
“战!战!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