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筠的话被这突如其来的灯光打断,她下意识眯起眼,朝着光束来源的方向望去。
“阿筠。”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熟悉的嗓音不带一丝温度,这么冷不丁的一声传入耳中,应筠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心脏钝痛了。
车子在那儿停了多久?叶嘉淮又是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来?
这一切,应筠都无从得知。
叶嘉淮站定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双手插兜,眉目冷然地望向她,“还不过来?”
现在的时间还不算太晚,宿舍楼下来来往往的人不少,豪车,男人,女人,可想而知那些探寻的视线,悄然举起的手机,窸窣的低语,都代表着什么意思。
她也终于看清了叶嘉淮的眼神,冷淡,漠然……压抑着的不悦,怒火。
应筠恍然觉得此刻亮起的车灯与周遭的那些视线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很像是监狱里用来搜寻有无逃犯的探照灯,明晃晃的照向她,带着强烈的判决意味。
但她坦坦荡荡的站在那儿,心怀坦然,只有在与叶嘉淮对视的几秒钟内,由心生出一种浓烈的哀愁。
脑海里在那一瞬,突兀的响起一个沉重的嗓音,在说:“就是今天了。”
什么就是今天呢?
或许是那个她最近一直在等待到来的时刻,她无法避开的时刻,他们必须走向的结局吧。
应筠脱下肩膀上的外套递还给林绍浦,“师兄,那我先回去了。”
林绍浦随和地笑笑,“快去吧,有事我们手机上聊。”
“好,再见。”
其实是再普通不过的告别而已,可落在旁人眼中却又是别一番意味了。
像什么呢,情人之间恋恋不舍的缠绵。
叶嘉淮小臂上的青筋杠起,周身寒气森森。
不知从哪一个时间段开始,应筠就已经不在乎车子是否开到学校里了。
至于那些议论,有时舒洛一看到了,就会举着手机为她抱不平,应筠大多只是浅淡的一笑置之,“随他们去吧”成了她最常说的一句口头禅。
应筠上前挽住叶嘉淮的手臂,眉眼低柔温顺,略有几分讶然惊喜,“你怎么会来呀?”
可不论是柔和的月色还是温声软语都没能软化男人冷硬的面部轮廓。
叶嘉淮带着她往车边走,“上车。”
应筠的脚步被带动几步,到了车门前,她又站定停了下来,为难的说:“我……还有论文……”
“是明天就要交?”叶嘉淮冷然觑向她,“不然我打电话给你们王老师帮你请个假?”
叶嘉淮少有对她态度如此强硬的时候,车门还开着,应筠的眼睫轻颤了颤,抿唇犹豫了片刻,迈步上了车。
车辆快速驶离校园。
沉默压抑的人几乎喘不上气来,应筠伸出手指勾住他的衣袖,拽住了一个角,轻晃了晃,“你生气啦。”
有时候,应筠也觉得自己幼稚,总去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事,比如,她笑着说分手,然后他说,好,你走吧。
明知不可能,她却依旧执拗地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像现在,她还是想哄他的,不希望他不开心。
但哄人这件事也是要讲究你来我往的,否则只有一个人卖力,就很像是在演自欺欺人的独角戏。
今晚就是如此,应筠接连问了他好几声,叶嘉淮都一言不发。
渐渐的,应筠也就不说话了。
一路沉默回了翠梧街,进到屋子里,奥利奥兴奋地摇着尾巴上来,应筠蹲下身去揉了揉它的脑袋,心情舒缓了不少。
转眼的功夫,叶嘉淮已经兀自上了楼。
林姨没觉察到他们之间的异样,迎上来惊喜地问:“小筠,不是说不回来了吗。”
应筠笑了笑,说:“计划有变,他去接我了。”
“吃过晚饭没有?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林姨给你做。”
“不用了,林姨,我先上楼了。”应筠安抚好奥利奥,打算去房间里找人。
奥利奥不懂妈妈今天为什么不陪她玩,扭着屁股想跟上去。
应筠耐心地告诉它:“奥利奥,爸爸生气了,去了要挨骂的,知道吗,你乖一点在楼下,我一会儿来陪你玩。”
“汪!”
应筠还没弄明白叶嘉淮生气的原因。
是因为她和林绍浦?可也不至于生这么大的气。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总不能一直这么僵下去。
推开房门,屋子里只开了一盏小灯,叶嘉淮坐在沙发上,茶几上还摆着新开的酒。
应筠深吸了一口气,走近,坐到他身侧,抬手,轻柔地为他按压太阳穴,“怎么了嘛,一直不说话,是生我的气还是工作上不顺心?”
“如果是因为我和师兄的话,我和他只是一起吃了顿饭而已,怪我没先和你说一声,对不起啊。”
“别和我生气了,好不好。”
他不回答,应筠就耐心的等,指尖也始终保持着揉按的姿势未动。
月色无声无息的流淌,不知过了多久,叶嘉淮睁开眼,突然握住了她的手,问:“最近是打算要去做公益?”
手腕传来钝痛感,应筠眨了眨眼,突然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瞳孔微震,呼吸也一时乱了阵脚。
“嗯。”她勾起一抹牵强的笑意,语无伦次地道:“我人美心善吧。”
叶嘉淮盯着她,冷淡的语气里暗藏着隐忍不发的怒火,“我今天要不问,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应筠还想着装傻糊弄过去,“事成了之后再说嘛,公益这种事……”
叶嘉淮捏住她的两颊,不给她一点逃避的机会,逼她面向自己,“我是问你,支教的事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应筠低垂着的眼眸颤的厉害,叶嘉淮只觉得心脏抽痛的厉害。
从他听到这个消息,再到从王鹤绫那儿问出详情,每一分,每一秒都抽痛的厉害。
可所有的痛楚都不及此刻,看着她在他面前簌簌发抖来得要痛。
他还记得王鹤绫劝他的话,“嘉淮,要离开,要走,那是小筠自己的选择,她肯定是深思熟虑过的,你不要……”
叶嘉淮根本没耐心听完她的话,挂断电话后,离开两个字沉甸甸压在他的心口,直到现在。
她就能狠心成这样。
要是他不发现呢,她是不是就打算走的时候通知他一声。
叶嘉淮松开手,揉按鼻梁后,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借此来平缓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的语调吓到她。
他问:“支教一年,这就是你毕业后的打算?”
保持沉默的人,如今成了应筠。
叶嘉淮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即便他再不想生气,但每说一句,他的嗓音就要高一分。
“你为你之后的事业做过规划没有,你有没有一点基础的判断能力?”
“听别人和你假模假式的说几句所谓的“掏心话”就傻乎乎的相信他,要跟着他跑到那么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