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的家,不是她的。
可应筠知道,这句服软,是叶嘉淮能做到的极限了。
那晚的争吵,一个多月的断联告诉应筠一个分明的事实——她和叶嘉淮大概是真的不适合。
他有他的高傲,她有她的自尊。
两个倔强的人,碰到一起,谁都不愿意低头,石头碰石头,再坚硬的石块也迟早有两败俱伤的一天。
在那个痛哭的夜晚应筠也曾反复揣摩他们相识相知的过程,她那时候就想,到底还是从开始就错了。
他们的情谊里夹杂着她难以回报的恩情,以至于在不知不觉中,她的自卑成为了这段感情的底色。
应筠原本想着就这么散了也好,世界上又有什么事情会过不去呢,心灰意冷的分开其实也能算是一种好结果。
她本以为随着时间的消磨,不论有多么令人深刻难忘的感情,也都会随风散去。
可现今叶嘉淮只是这么抱着她,这么说几句软话,她自以为铸造得固若金汤的心房就开始动摇,破碎。
所以,她是真的埋怨自己啊,埋怨自己对他的喜欢,埋怨自己明知不该却还是想将错就错,只是为这段梦续上一点时间也好。
彷徨不定的时候心里是真的没有答案吗?
不过是在为明知不可为,却依旧执着而做挣扎罢了。
当人为某件事感到犹豫时,其实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脑袋里的负责理智的神经向感情妥协,自发性地想出千百种借口来为自己辩驳,安慰自己。
没关系的,只是让这段恋爱谈的久一点而已,她可以控制好自己的心的。
应筠突然不再挣扎了,任由他抱着,压抑的眼泪不受控地顺着脸颊淌下。
原本安稳坐着的小狗昂着脑袋,突然朝着叶嘉淮大声地叫了起来:“汪汪!哭了!”
叶嘉淮很快也觉察到这一点,因为应筠的哭声在逐渐变大,肩膀耸动的幅度也在变大。
叶嘉淮心疼地将人转向自己,捧着她的脸颊,轻柔地替她拭泪:“不哭了,是我不好。”
他越安慰,应筠哭得越厉害。
眼泪越擦越多,叶嘉淮也终于碰到了令他惶然无措的人,解决不了的事。
尤其是旁边还有只惹事的小狗,正以为他欺负了应筠,,一个劲儿地在冲他嚷,控诉:“汪!你不能欺负妈妈!”
狗是认主的,家里还有应筠穿过的睡衣,从抱回来,叶嘉淮就给它闻过,训练它,这个气味是它的另一位主人。
这也是为什么,小狗今天能准确无误地咬住应筠的裤脚不松开。
从什么时候开始筹划的今天呢,要算到大半个月前了。
和应筠分开这么久,叶嘉淮的情绪却还始终停留在他们爆发争吵的那一晚。
开会的时候,手底下的人战战兢兢,只觉得老板比从前的要求更严格了,更不苟言笑了,集团是要有什么大变动吗?还是有谁犯了什么大错了?
连日来的阴霾不悦久久不散,很多应酬叶嘉淮也大多是能推就推,之前推应酬是急着回来陪小姑娘,现在,单纯就是觉得没意思。
正好那天一位叔伯家里给自己女儿过生日,请他过去,两家的交情匪浅,他不好推辞。
那家的小女儿是个喜欢动物的,家里的边牧恰好生了小狗,就只有这只狗,他到廊檐下抽根烟的功夫,它也不知道怎么就赖上他了,咬咬他的裤脚,眯着眼就往他皮鞋上一趴。
叶嘉淮蓦地想起之前和应筠散步时,她碰见狗狗时的欢喜样,心神动了动。
等反应过来时,这狗已经被他向主人家给讨了过来。
叶嘉淮把狗领回了家,和它大眼瞪小眼的,就想,他什么时候这么冲动的?拎这玩意儿回来干什么?
叶嘉淮花了好一阵去剖析当时的心态,这称得上是一个艰难的过程。
需要叶嘉淮抛下他高高在上,觉得不过如此的习惯性思维,放下他的骄傲,去承认,他是想她了。
那个虽说嘴上说着不想养,不喜欢的小姑娘,可叶嘉淮知道,她要是见到了,一定会开心。
应筠打电话来说要拿书的时候,叶嘉淮其实就在旁边。
他指导着林姨如何推辞不方便寄送,让她亲自来跑一趟。
听着小姑娘毫无防备的嗓音,有那么一瞬,叶嘉淮觉得林旭言对他的评价不错,攻于心计的“大尾巴狼”。
他一边逗着狗,一边想,这称呼还挺形象的。
可就算叶嘉淮算得再好,把人哄了过来,现在面对应筠,她一流泪,照样手忙脚乱。
他算不准应筠流不尽的泪,也算不准她突如其来的情绪爆发。
应筠从没有这样过,叶嘉淮也从未见过这样“撒泼”的应筠。
是真的委屈极了。
应筠伸出拳头,几乎是在用全身的力气打他,通红的眼眸每眨一下就落下一滴晶莹的泪珠。
她又气又委屈,“你混蛋啊!叶嘉淮!你为什么要这样欺负我,有什么话你不能问吗?我是你的对手吗?仇人吗?会骗你,伤害你,是吗!”
“你不信任我!怀疑我!还要假装自己很大度地什么都不说,到头来又要高高在上地质问我!”
“你个混蛋!小心眼的混蛋!”
应筠打累了,也没力气骂了,就捂着脸一声声抽噎,“我害怕,我真的害怕,这次是这样,那下次呢?你拿我当傻子耍是不是。”
她毫无保留地诉诸着自己的委屈,每一句话,每一滴泪,都宛若尖刺般直往他的心房扎。
叶嘉淮在钝痛中领悟到,以后真不该和小姑娘吵架了。
叶嘉淮搂着她,吻着她的侧脸,反复重复着,“我混蛋,嗯,不哭了,再哭一会儿眼睛得……”
蓦地,身后响起一道慈爱的询问声,“是嘉淮吧。”
突如其来的人声让应筠醒悟过来,这会儿是在外面呢。
还是在胡同里,住的都是那些个叫得上名字的老人家,和叶嘉淮更是相熟。
应筠被吓到了,也管不了失礼不失礼了,反正她哭着打招呼也是失礼。
应筠立刻将脸埋在叶嘉淮怀里,哭声一下子噎住,可却又倏然不受控地开始打起嗝来。
一声又一声,穿插在他们的谈话间,格外的醒目。
相较于她的不安,叶嘉淮却是坦坦荡荡地解释说:“陈老,小姑娘让我给惹哭了,正掉眼泪呢,怕她羞,就不让她给您打招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