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疲惫的皇上是太后第一次见到。
其实在当初剩下的三个皇子中,她最看好的也是魏祁。
虽说是年少就被送去了北地,远离皇宫,更远离权利,但谁能想到他凭着自己就能打出那么多功勋出来,连先帝都对他刮目相看。
现在魏祁的这个样子,是她极少见的。
她的心微微放心了些。
至少这样,看样子是真担心容烟的。
她直截了当的就开口问:“容烟怎么了?”
魏祁揉了揉眉头,余光扫过太后,靠着椅背低声道:“朕带她出宫那次,她中了刺客下的毒,现在正昏迷养病。”
说着魏祁看了太后一眼:“不过没关系,她只需要好好修养些日子,但现在她不适合有人打搅她。”
太后听到这话心里就一跳,连忙看向魏祁:“是不是忠靖候府的人做的?”
“皇后害了容烟两回,皇上这事不可姑息啊。”
魏祁靠在椅背上,有些疲惫的回话:\"朕心里有数。\"
太后还想说话,又见魏祁忽然侧头看她:“此事朕对外只说她在养病,对席家也这么说吧,也免他们担心。”
太后一顿,看来皇上是知道今日谢氏来找她的事情了。
她又看着魏祁沉寂还带着血丝的的眼睛,叹息的顿了下点点头。
太后走后,魏祁独自一人闭目坐在椅上,烛光点亮,他独坐在冷清的殿中,手指落在了腰上的荷包上。
隔了许久,高义小声的从外头进来,捧着厚厚一叠信进来,弯腰在魏祁的耳边低声道:“这都是从各地送回来的信。”
魏祁这才睁眼,高大的身躯坐直,紧抿着唇拆信。
每一封信他都会仔细看。
魏祁几乎已经确定席容烟是故意在她面前假死的。
只要他没有见到她的尸体,在他心里,就是她还活着。
还有他仔细看过席容烟留下的东西,碎银子和金豆全都不在了,她要是想死,不可能会带着这些。
当初席容烟进宫带的所有东西都要经过内务府的清点记录,魏祁对席容烟的花销很清楚,她每月还有月例,银钱富裕,如今全不在了。
还有那个叫宝珠的丫头,他亲自过去看着人去搜,首饰积蓄全都没有了。
宝珠是席府的家生子,他叫人去打探过,宝珠的卖身契还在席府,便是奴籍,没有可能会自己安家落户。
那日她非要带走两个丫头,估计就是想要带她们一起走,即便那日只带走了宝珠,席容烟也事先为另一个丫头安排好了。
她早有准备。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或许是从她在皇后面前故意说她要住在明德殿的时候。
她那样低调的性子,不会忽然在皇后面前张扬。
可惜他早察觉出她一丝不对,却仍旧对她心软,不愿将她束缚太紧。
一封封信纸被打开,直到看到一封信上的内容时,魏祁的手指一顿。
在离城四十多里的临安小城内,雇佣马车的有两个瘦小的哑巴。
还会写字。
魏祁沉眉,指尖点了点,又起身。
席容烟休整了一日,本来打算第二日一早赶路的,却一大早上吐下泻,呕了一场。
宝珠吓坏了,赶紧出去叫小二去叫郎中来。
等到郎中把脉,才是吃坏了东西。
在马车上赶路的那五六日,席容烟怕被魏祁找到踪迹,从来没有去路边的驿站歇脚过,夜里也是睡在马车里,吃的都是路上带的干粮。
又是夏日,估摸着是吃了坏了的干粮。
宝珠倒幸好没事,忙着给席容烟熬药。
席容烟靠在榻上,胃里本翻滚,这会儿又要吃药,便觉难受的很。
这里又没有蜜枣含着,宝珠小声劝着给席容烟喂药。
席容烟也知晓现在不是她娇气的时候,她要赶快吃了药好起来,才能有力气赶路。
一碗药吃了小半刻,吃完了身上汗淋淋的,头发也湿了。
尽管她自来不怕热,但这间屋子朝着西边,一股闷热,昨夜才洗了的头发,这会儿又汗湿了,整个人晕乎乎的。
宝珠也没有好到那里去,额头上也热出汗来,窗户打开也没什么风吹进来,哪里比得上从前屋子里在夏日日日都有冰鉴,屋子里时刻干燥凉爽。
席容烟让宝珠别顾着她,去拿扇子扇扇风。
宝珠在屋子里找了一圈又回来:“屋子里没扇子,奴婢出去买两把来。”
席容烟侧头看向宝珠身上褐色的麻布衣裳全湿了,头发乱糟糟的,脸上的碳灰也被汗水染的深深浅浅,伸手拉住她袖子,哑声道:“给脸抹匀些。”
“出去小心些。”
宝珠诶了一声,去照了镜子,看着自己那张鬼脸也吓了一跳,赶紧又抹了抹。
席容烟看着男子衫的宝珠背影消失在门后,又转头捂在粗糙的枕面上,眼里难受的泪光全擦在上面。
她也没什么好委屈的,都是她自己选的,她只是觉得连累了自己的丫头。
至少她离开了魏祁。
吃了两副药,到了夜里的时候,又沐了浴,席容烟才觉得身上稍微好了一些。
只是身上依旧有些难受发晕。
她坐在椅上,一边摇着蒲扇,一边看宝珠买回来的地志。
宝珠凑到席容烟的旁边看过去:“我们后面往哪儿走?”
席容烟指尖在南边的地图上移动,接着停在一个地方:“我听说这里的气候好,不冷不热。”
“景色也宜人。”
其实席容烟想的是这个地方偏僻,魏祁应该猜不到她会去那么远的地方。
况且他是皇帝,即便真的发现自己假死,他也不可能亲自来找她。
并且她跑出来这么几日,什么动静也没有听到,更没有看到追兵,心里也稍微放心了一些。
只希望他觉得自己真的死了。
宝珠看着席容烟指的那个地方,听说风景宜人,就道:“那这个地方好。”
“去了那儿再买一间大宅子。”
席容烟笑了笑,合上了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