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欢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齿间漫开。
她望着云无咎指尖与音链相触的刹那,耳中嗡鸣如潮——那音链本是她以心音为引、琵琶弦为骨所凝,此刻却因他掌心翻涌的黑雾而震颤,像被狂风撕扯的蛛丝。
\"清欢!\"司墨的呼喊穿透轰鸣,他的玄铁铠甲裂成蛛网,左臂还淌着血,却仍在朝她狂奔。
三日前他攥着她吞毒丸的手,眼眶红得像要滴血的模样突然闪进她脑海,她喉间的腥甜更浓了几分。
白璃的绣帕还躺在地上,金线被幽光染得发暗。
那是白璃用三天三夜绣的并蒂莲,她昏迷时白璃守在榻边,针脚扎进指尖的血印全渗进帕子,此刻倒像开了满帕子的红梅。
沈清欢突然笑了,唇角的血珠坠在琵琶弦上,叮咚一声脆响。
\"看他的肩!\"她突然提高声音,声音里裹着三分琵琶震出的气劲,直贯众人耳中。
司墨脚步一顿,王侍卫的剑穗猛地一绷,连秦侍卫摸透骨钉的手都停了。
沈清欢盯着云无咎因挣扎而紧绷的肩背——他每次运力挣链时,左肩总会不自然地收缩半寸,像是旧伤未愈的征兆,\"他的力有间隙!\"
司墨瞬间明白了。
他反手抽出腰间软剑,剑锋嗡鸣如龙吟:\"王兄带孙勇士从左侧,我和秦兄弟绕后!\"王侍卫点头,掌心的玄铁匕首已泛起冷光;孙勇士脖颈青筋暴起,握紧腰间双锤;秦侍卫的透骨钉在指缝间转了个花,血珠顺着钉尾的红绳滴落,在地上溅出小朵的花。
白璃突然拽了拽沈清欢的衣袖。
她虽不能言,可眼里的光比星子还亮,手指快速比划着:\"我用绣线缠住他脚腕!\"沈清欢心头一暖,反手握住她的手——白璃的指尖全是绣针磨出的茧,此刻却烫得惊人。
她点头,白璃立刻退到阴影里,指尖掠过腰间绣囊,金丝银线如灵蛇般窜了出去。
\"三息后!\"沈清欢的指尖按上琵琶弦,最后一缕心音顺着血脉涌进琴身。
琵琶共鸣箱里传来清越的震颤,像春冰初裂,又像战鼓将鸣。
她望着云无咎因挣链而扭曲的面容,喉间的腥甜几乎要呛住她——这是她最后一次用\"天音琵琶\"了,三日后的月信怕是要流尽全身的血。
\"一!\"司墨的软剑划破空气,带起一阵罡风。
\"二!\"王侍卫的玄铁匕首擦着云无咎耳畔飞过,在墙上留下三寸深的刻痕。
\"三!\"孙勇士的双锤轰然砸地,震得地砖龟裂,云无咎的左脚突然被金丝缠住——白璃的绣线竟混了精钢丝,勒得他踝骨发出脆响。
他吃痛之下,挣链的力道顿了半拍。
就是现在!
沈清欢的指尖在弦上急扫,七根弦同时发出尖啸。
音波在半空凝结成实质,像一柄透明的重锤,裹着金光直砸向云无咎心口。
那是她融合了《十面埋伏》的杀伐与《广陵散》的决绝所创的音爆——本是要留到最后与萧太后对决时用的杀招,此刻却为了这个曾经教她调弦、替她挡过耳光的云无咎提前绽放。
音爆撞在云无咎胸口的瞬间,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黑血。
音链趁机收紧,勒得他双臂青筋暴起,黑雾也散了大半。
司墨的软剑紧跟着刺进他左肩——那里果然有一道旧疤,剑刃入肉三寸,云无咎的身子晃了晃,终于跪坐在地。
众人松了口气。
王侍卫抹了把额角的汗,孙勇士的双锤\"当啷\"落地,秦侍卫的透骨钉还剩最后一枚,却也收进了袖中。
白璃扑过来扶住沈清欢,绣帕按在她溢血的唇角,绣线还沾着云无咎踝骨的血,混着沈清欢的血,红得像团烧得正旺的火。
\"清欢...\"司墨的手悬在她发顶,终究还是轻轻落在她后背,隔着单薄的裙衫都能摸到她剧烈的心跳,\"你没事吧?\"
沈清欢刚要摇头,忽然听见一声极轻的咳嗽。
她猛地抬头。
云无咎跪坐在地,原本儒雅的面容此刻苍白如纸,可眼底却浮起一抹她从未见过的疯狂。
他望着沈清欢,忽然笑了,那笑里带着几分释然,又带着几分决绝:\"阿欢,你总说我像兄长...\"他的喉间滚动着血泡,\"可我从来...\"
话音未落,他突然仰头喷出一口黑血。
那血不似寻常血液落地成花,反而在半空凝成一道血幕,像张巨大的网,裹着腥甜的腐臭气息,朝着众人兜头罩下。
沈清欢的琵琶弦突然剧烈震颤,她的\"天音琵琶\"竟在预警——这血幕里的气,比萧太后养的蛊毒更阴,比掖庭井里的尸气更毒!
\"闭气!\"她尖叫着推开白璃,自己却因力竭踉跄了一步。
司墨的玄铁剑立刻横在她身前,王侍卫拽着孙勇士往墙角躲,秦侍卫的透骨钉破空而出,却被血幕轻易卷走,钉尖瞬间腐蚀出一个个黑洞。
血幕裹住众人的刹那,沈清欢闻到了铁锈味混着腐肉的腥气。
她的喉咙像被火灼,肺叶针扎般疼,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糊。
司墨的手还紧握着她的腕,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可那温度正在一点点变凉。
白璃的绣线缠上她的腰,可那线也在渗血,不知是白璃的手被勒破了,还是血幕在腐蚀绣线。
云无咎的笑声混着血沫传来,模糊不清:\"阿欢...这是我用半条命养的...血煞幕...\"
沈清欢的意识开始涣散。
她最后看见的,是司墨发红的眼眶,是白璃颤抖着比划\"别怕\"的手,是云无咎眼底那抹她终于看懂的、藏了十年的温柔。
血幕里的气味越来越重,她的呼吸越来越艰难,像是有双无形的手,正掐住她的喉咙,一寸寸,往黑暗里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