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周小宇笑了,眼角却沁出些微湿润。他抬手抹了把脸,低头看向笔记本——那页纸上,“寻找归途”四个字被他用力划掉,墨痕穿透纸背,取而代之的是“云州支援计划”六个字。笔尖落下最后一笔时,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纸页边缘,那里还留着半枚浅淡的指纹,是初心不小心按上的。此刻,周小宇心里忽然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踏实得很,又空落落的,像弄丢了揣了多年的钥匙。
是啊,她不再是那个初来古代时茫然无措、需要他隔着时空指引方向的“初心”了。她是苏皖兮,是安王妃,是要在云州的土地上扎下深根、与君逸尘共筑家园的人。而他能做的,便是把现代的智慧细细打包,变成她脚下最肥沃的泥土。就像当年她做人体写真,做潮创设计,他总在她熬夜画图时默默泡好咖啡,现在,他要做那个递工具的人,让她和她的云州,像春苗般疯长,愈发茂盛。
光晕渐淡,像被风吹散的雾,周小宇对着那团朦胧的光,轻声道:“苏皖兮,加油。”声音很轻,却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哽咽。
这一次,他没说“等你消息”,只说“加油”。因为他知道,她奔赴的地方虽远,却藏着万家灯火的希望;而他的战场,就在这方小小的书房里,为她的“云州”备好足够的弹药——那些图纸、数据、知识,都是能让土地生金的种子。
光晕彻底消散后,车厢里重归宁静,只有月光像流水般在地板上淌动,映得君逸尘眼底一片温和:“娘子,方才你对着空气说话,我既没瞧见周小宇的模样,也没听见半点声响,这是为何?”
“逸尘,我也说不清。”苏皖兮将那枚古币仔细收好,指尖还残留着币面的微凉,“或许这种隔空会面,本就只在特定的人之间相通,超越了寻常的视听。”她顿了顿,将方才与周小宇的交谈一一讲给他听,说到水利图纸时,君逸尘会顺着她的话问“引泉渠该避开哪些暗河”;提到温室技艺时,君逸尘便低头在方志上圈出“云州冬月严寒,需厚覆秸秆”的记载。说到兴头处,苏皖兮眼里闪着光,像落满了星子:“你看,有了这些,云州的水患能治,粮荒能解,百姓们总有一天能吃饱穿暖。”
君逸尘听着,忽然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呼吸间带着她发间的皂角香。“皖兮,”他低声道,“其实你不必事事都想着‘为民’,你想做什么,我陪着你便是。哪怕你只是想种一亩地的花,我也会为你围起最结实的篱笆。”他知道她心里装着千万百姓,却更想让她记得,她首先是他的妻,是可以卸下所有重担、在他怀里撒娇的人。
苏皖兮靠在君逸尘胸前,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忽然觉得无比安心。此刻她才明白,君逸尘的爱从不是要求她成为谁,而是无论她选择成为谁,他都愿意做她最坚实的后盾。就像方才她提到周小宇时,他眼里没有半分猜忌,只有“我信你”的坦荡。
“逸尘,”她仰头望他,月光恰好落在他眼底,“有你在,真好。”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指尖轻轻拂过她的鬓角:“傻瓜,我们本就该一起。”
而现代的书房里,周小宇的耳畔忽然响起一句旋律:“就算换了时空,变了容颜,我依然记得你眼里的依恋……”是很久以前和初心一起听过的歌。这晚,他又失眠了,索性起身坐到书桌前,屏幕的光映着他眼底的红血丝。
兰溪挺着微隆的小腹走过来,将一件披肩搭在他肩上,指尖轻轻触了触他的脸颊,那里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她是希望你好好生活。”她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你瞧,我们已经结婚,孩子都快出生了;她也怀了君逸尘的孩子,云州更需要她,这是她的责任,也是她的归宿。”她拿起桌上的《应用水利学》,翻到夹着书签的那页,“你看,这里有处计算公式我不太懂,你给我讲讲?往后,我帮你一起整理资料,咱们合力支持她的云州。”
周小宇转头看她,兰溪的眼底没有委屈,只有理解。她总这样,知道他心里有个角落属于过去,便默默为他留出空间,却又用温柔的方式,一点点把他拉回当下。他忽然握住她的手,声音有些沙哑:“谢谢你,兰溪。”
“谢什么。”兰溪笑了,眉眼弯弯的,像月牙,“我们是夫妻啊。”
周小宇指尖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屏幕的光映着他眼底的坚定。兰溪坐在旁边,将一叠资料按水利、农桑、医疗分类整理好,纸张翻动的声音轻柔细碎。她会在他蹙眉时递上一杯温牛奶,会在他记不清某个数据时,准确地说出“在第三本《云州地质志》的第47页”——她早已把所有资料烂熟于心,只为能替他分担哪怕一点点。
“小宇,你说,他们能成功吗?”兰溪忽然问,指尖轻轻点在地图上那片干涸的河谷。
周小宇推了推眼镜,指着那里笑道:“你看这地形,两侧山势平缓,只要修三座引水渠,把上游的水引过来,这片河谷就能变成万亩良田。君逸尘务实,苏皖兮聪慧,再加上我们的技术,没理由不成功。”他说着,目光却越过屏幕,望向窗外的月亮,仿佛能穿透时空,看见那个叫苏皖兮的女子,正依偎在另一个人身边,眼里是他从未见过的安稳。
也好,他想,她安稳了,就好。
两个时空的人,因这份跨越星河的联结,此刻都望着那片名为“云州”的土地,心里怀着同样的期盼——盼那里的泥土能长出金穗,盼那里的屋檐下能升起炊烟,盼那里的每一个百姓,都能过上踏实安稳的日子。而这份期盼里,藏着周小宇未曾说出口的牵挂,藏着兰溪默默的守护,也藏着君逸尘与苏皖兮相握的手心里,那无需言说的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