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脚步皆是一顿,看向休息间的方向。
在沈墨身后的萧瑾已经面如死灰。
完蛋了,他真不知道要怎么圆了!
把门关上,苏晴打着哈欠走出来,揉了揉眼,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在看见不远处站着的两个人,才像是惊觉他们的存在,动作一顿,放下手,脸上的困倦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戒备。
蹙起眉,她的语气在面对沈墨时仍旧好不上来:“你来干什么?”
很不欢迎的口吻。
萧瑾悄悄探出半颗脑袋。
啊咧,怎么只有晴姐一个人出来!
视线不动声色瞟向萧瑾那颗探头探脑的脑袋,苏晴故作不满责怪他:“我不是告诉过你,他来的话就说我不在,让他走吗?”
萧瑾愣了一秒,很快就反应过来,接上苏晴的戏,委屈巴巴解释:“我说了的……”
但内心的小人其实在跑着圈呐喊——
我靠!他晴姐就是坠吊的!
一句话轻飘飘地就把所有事给圆回来了!
难怪在这么可怕的对象和小叔子之间还能周旋得这么游刃有余!
房里房外的人都被她给拿捏得死死的!
嘶,这好像不是什么夸奖的话?
啊无所谓了,反正晴姐牛逼!
沈墨实在是不想再看见她这样冷淡的态度,和他说的每一句话里都夹枪带棒。
几步走进她,沈墨手臂动了动,像是想做些什么,但又强行按压住,声音干涩:“别生气了,好不好?”
他一走进,苏晴就闻到了一阵极淡的烟味。
有些嫌弃地皱了皱鼻子,她后退一步,才看着他如同被一层悲伤给覆盖的眼,沉声开口:“我没生气,沈墨。你真的没必要这样。”
气已经气过了,只留下深入骨髓的恨。
每一笔账她都记着,总会要他加倍奉还的。
现在这样,不过是先讨回一点利息。
沈墨在楼下烧了快半盒的烟,才决定走上来
他特意等烟味散得差不多了,但她还是闻到了。
沈墨不再靠近,保持着这样的距离,目光似有千斤重,沉甸甸坠在她身上:“这样不好吗?”
苏晴不加掩饰地嗤笑出声,顶着难闻的烟味靠近他,笑容明媚,轻声软语,每个字都像含在舌尖:“沈墨,是不是只要我还在生气,你就会一直哄我啊?”
主动的靠近以及娇嗔的模样让他再无法控制,手掌放在她发顶轻轻揉了一下,他应:“嗯,只要你能高兴。”
再像以前那样,高兴了就笑弯眼,会时不时和他拌几句嘴。
休息间内。
双臂环胸,脊背倚靠在门上,沈风能模糊地听见屋外他哥和嫂子的对话,甚至已经能凭此脑补出房外的画面了。
听到她用那种娇软的口吻和他哥说话,沈风差点拉开门冲出去,直接告诉他哥——
看吧,刚才是我一直和嫂子待在休息间里。
凭什么只有他见不得光一样躲在这里受罪。
他哥也别想好过。
可理智和冲动几番拉扯,前者还是占据了上风。
嫂子,你可要好好补偿我啊……
苏晴现在就玩他玩得挺高兴的。
“可是沈墨,”苏晴露出一副遗憾失望的表情,“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不是嘴上说回到过去,就能真的回去的。”
她太知道要怎么用几句话就让他痛不欲生了,已经炉火纯青了。
果然,沈墨胸膛起伏,滑下来抚上她脸的手在轻微发颤:“小晴,如果回不去,我们还可以一起朝前走。”
苏晴脸上的笑一变:“可我并不想跟你走。”
“你朝前走了,那她呢?”躲开他的手,苏晴每个字都如刀刃锋利,“不怕她在地里孤孤单单一个人啊?”
沈墨说不出话。
她的每一句话都杀人又诛心。
“如果她知道,你对一个替身,都能和对她一样,”加重了替身二字,苏晴刻意停顿了会儿,“那她肯定不会原谅你吧?”
短暂的沉默后,沈墨才哑着声开口,声音低得她只要再离他一步远就再也听不见了:“你早就不是替身了。”
最终,他还是将这句深埋已久的话从腐烂腥臭的泥里挖出来,原形毕露地摊开在她面前。
可苏晴听见这句话,并没有一点喜悦,相反,她只觉膈应得不行,胃里像在翻涌。
把对“她”的感情嫁接到一个替身身上,和对她本身产生感情,是两个完全天差地别的概念。
这两者之间的那一道分界线,取决于他究竟把她当做了谁,只在他一念之间。
苏晴一点不希望看见后者的存在。
前者的感情太过沉重,她背负不起。
但后者只会让她觉得恶心。
不是说他必须得守一辈子活寡才能证明是真的爱“她”。他可以朝前走,但和他并肩的绝不能是她——
正是因为某种意义上她就是“她”,才让她更加反感,因为这份情感是基于此才有的。
但她们终究不是一个人。
苏晴的脸色肉眼可见冷下来,语气也如淬了冰:“沈墨,骗骗我就算了,别真把自己也骗进去了。”
薄唇翕动,沈墨想解释什么,可苏晴不给他一点机会,蓦然咧嘴一笑:“我一直就是个替身啊。你真不用这样,我又没说不继续当替身了。只要那个口头协议还生效,有需要可以随时找我。毕竟……”停顿须臾,苏晴两只眼一眯,“我也想知道,害死她的人,究竟是谁。”
敢杀她,那她肯定要把人弄出来报仇雪恨。
当初有多坚定地一遍遍告诉她,她只是个他用来复仇的替身,沈墨现在就有多后悔莫及。
无论他再如何解释,她也只愿意相信她所相信的。
直到这一刻,沈墨才迟钝地醒悟过来——
她只是她,哪怕她不是什么平行世界的“她”,他还是会无可避免地爱上她,殊途同归。
但一切为时已晚。
她早已离他而去,远得快遥不可及了。
“没事的话,就请走吧。”苏晴朝门外示意。
被他刚顿悟过来的事实狠狠给了当头一棒,沈墨怔忪片刻,才眨了一下眼,行尸走肉般转身离去,背影看上去像在狼狈地逃避什么。
坐在车上不知过了多久,沈墨才发动车子。
他没回去别墅。
车子朝另一个截然相反的方向开。
几经辗转,他来到了长安陵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