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工厂偷梁换柱的风波刚刚平息，赵丽就拉着大刘一头扎进了质检车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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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是咱们太嫩，被人家当肥羊宰，”她拍着崭新的检测仪器，“以后，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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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第一批由全新流程把关的产品下线，赵丽亲手在包装盒上贴下标签，手指微微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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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咱们从头到脚，都是自己挣回来的脸面。”
东南制造那档子糟心事儿尘埃落定没几天，赵丽脸上那层寒霜还没化透，就把大刘拎到了焕然一新的质检中心。空气里还飘着新设备特有的那股子塑料和金属混合的味儿，嗡嗡的机器低鸣听着就透着股严阵以待的劲儿。
“瞅瞅，”赵丽拍了拍身边一台亮得能照出人影的精密检测仪，那金属外壳冰得她一激灵，“以前是咱们太嫩，傻乎乎地把脖子伸出去让人家当肥羊宰。”她手指重重戳在光滑的冰凉的金属面上，发出“笃”的一声脆响，“从今儿起，这地方，就是咱们的铜墙铁壁！一只苍蝇也别想蒙混过关飞进来！”
大刘凑近了细看那台新家伙，屏幕幽幽亮着，复杂的参数跳动着。“这玩意儿…看着就够喝一壶的。精度咋样？比咱们以前那个老古董强不少吧？”
旁边穿着崭新白大褂的质检主管老张，一个平时话不多、就爱跟数据较真的技术老炮儿，这会儿眼睛亮得跟灯泡似的，插话道：“刘总，这可不是‘强不少’，这是鸟枪换炮！以前那台，看个大概齐，糊弄事儿行。这台，”他带着点敬畏地摸了摸仪器外壳，“连电路板上焊锡里头发丝儿细的气泡都给你揪出来！更别说芯片批次号、电容电阻上的小字儿了，放大得清清楚楚，想蒙？门儿都没有！”
赵丽满意地点点头，眼神扫过车间里一排排崭新的设备，穿着统一工服、神情专注的质检员：“光有家伙事儿不行。规矩，得给我刻进骨头缝里去！老张，流程都吃透了吧？”
“赵总您放心，”老张挺直腰板，递过来一沓厚厚的文件，纸页哗哗响，“新流程，细化到每个螺丝钉的扭力值！所有关键物料，供应商直送，进厂先过咱们三道关，代工厂甭想沾手！组装线上，双岗互检，咱们的人签字画押才算数！成品？代工厂自检完了不算完，还得随机抽，拉到咱们独立实验室，高温、低温、湿度、老化…往死里测！测到它服为止！”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差点飞出来。
大刘听得直咧嘴：“这成本…蹭蹭往上蹿啊老张。”
“蹿也得认！”赵丽斩钉截铁，声音不大却像锤子砸在钢板上，“这钱，是买命钱！买咱们公司还能站着喘气的钱！谁嫌贵？那当初东南制造省下来的那点黑心钱，差点要了咱们的命！账，得这么算！”她目光扫过大刘，“肉疼？肉疼就对了！疼才能长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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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质检中心连轴转的灯光和仪器嗡鸣里滑过去两个多月。第一批完全按照新流程走下来、贴着自家标签的智能家居网关，终于要下线了。
包装车间灯火通明。赵丽和大刘并排站着，看着流水线尽头。崭新的包装盒排着队，像等待检阅的士兵。质检员小王，就是上次在东南制造被大刘吼得差点哭出来那个姑娘，现在穿着干净的白大褂，眼神锐利得像小刀子。她拿起一个成品网关，翻来覆去地看，连接口的镀层光泽都不放过，最后才拿起检测合格章，“啪”地一声，清脆利落地盖在指定位置。
“赵总，刘总，”小王把盖好章的盒子递过来，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第一批，全检通过，一个磕巴都没打！”
赵丽接过来，盒子沉甸甸的。她没说话，目光落在盒子空白处的标签区域。大刘默契地递上一张崭新的、印着公司logo和产品型号的银色标签。赵丽接过来，指尖能感觉到标签背胶的黏性。她撕开背胶，对准位置，深吸一口气，然后稳稳地、用力地按了下去。手指贴上去的瞬间，甚至能感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这次，”她终于开口，声音有点哑，目光却像烧的的烙铁，紧紧盯着那枚崭新的标签，“咱们从头到脚，里里外外，这张脸面，都是自己一锤子一锤头，实打实挣回来的！”
大刘重重点头，也拿起一张标签，狠狠拍在另一个盒子上：“对！挣回来的！谁也别想再给咱抹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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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品上市，风平浪静得让人心里发虚。赵丽办公室的电话没响，大刘的手机也没被海外客户的怒火打爆。市场部每天报上来的用户反馈，清一色的“运行稳定”、“响应迅速”、“物有所值”。之前那场风暴卷起的漫天尘埃，似乎正一点点被信任的微风缓缓吹散。
这天下午，赵丽正对着电脑屏幕研究季度报表，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进。”她头也没抬。
门开了，进来的不是风风火火的大刘，而是市场部总监老陈，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感慨和如释重负的复杂表情，手里拿着几张打印纸。
“赵总，您看看这个。”老陈把纸放在赵丽桌上，最上面一张，赫然是欧洲最大那个分销商“Global home”的logo。
赵丽心里微微一紧，拿起报告。老陈的声音适时响起：“‘Global home’那边…主动发来了下个季度的翻倍订单意向书！邮件里还特意提了，”他指着报告上一行加粗的字，“‘非常欣赏贵公司在质量控制上的极致投入和不惜成本的召回担当，这让我们对长期合作充满信心。’”
赵丽的目光在那行字上停留了很久，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纸面。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空调送风的微弱声响。半晌，她才抬起头，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眼底深处，那根绷了太久的弦，似乎终于松弛了一点点。
“知道了。”她只说了三个字，声音平静。但老陈分明看到，她放下报告时，指尖几不可察地轻轻蜷了一下。
老陈识趣地没再多说，点点头退了出去。
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安静。赵丽靠在椅背上，目光投向窗外。夕阳的金辉涂抹在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上，一片暖融。她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那气息悠长，仿佛要把积压在胸腔里数月之久的沉重和铁锈味，彻底吐个干净。
危机像一把烧红的钝刀，反复切割着信人的筋骨。赵丽站在落地窗前，夕照将她挺直的影子长长投在光洁的地板上。她拿起桌上那个被摔碎又粘起的山寨芯片，劣质的塑料边角依旧扎手。这枚耻辱的印记，被她锁进了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钥匙拔下，当啷一声脆响，像一声迟来的休止符。
“大刘，”她转身，声音是风暴过后的平静，“代工厂赔的那笔款子，一分不留，全砸进咱们自己的新产线里。自己的饭碗，端在自己手里才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