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空间被更加深邃的黑暗围堵，顷刻间，漆黑的寒雾如倾天的狂潮，追逐着远处的黑暗，一如当初在奥丁的异空间那样，寒冰尾随着冯子昂的脚步，疯狂蔓延。
以最野蛮的姿态，不断侵蚀着这方空间的所有权。
黑暗越发惊恐，不断的退缩，让出越来越大的空间，冯子昂大笑一声，面对这种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的苟且姿态，涌动的寒潮越发凶狂。
如附骨之疽一般，你退一步，我就更甚一步，到了后来，甚至无需黑暗退缩，衔尾而至的黑冰，如饥肠辘辘的巨兽一般，疯狂咀嚼撕扯着这片黑暗。
从某种角度来说，大夏那强硬的作风，早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了冯子昂的做事习惯。
寒冰蔓延的速度，远超想象，甚至整个异空间的运作，都在黑色的冰潮侵蚀下开始产生了异状。
沉重的黑暗被冻结，甚至这种冻结，还不断朝着其他地方蔓延而去，奔驰在黑暗中的列车，速度越来越慢，终于，第一抹黑色，出现在了列车厢底的最下方，紧跟着，就像是某种霉菌繁衍一样，随着冯子昂不断侵占黑暗，列车底部的黑色寒冰，也越来越厚。
很快，黑暗的主人就发现，如此下去，别说换来冯子昂的迟滞了，就是逃脱也做不到。
于是，岩壁上陡然有昏黄的灯光亮起，冯子昂前冲的姿态随之一顿。前方的黑暗陡然凝实，化作密不透风的岩壁，紧跟着，大片大片的岩石剥落。
那昏黄的光线，那里是什么灯光，分明是某种大型生物的眸子！
尘埃弥漫间，岩壁彻底崩解，青黑色的鳞片撞碎崩塌的尘埃，彼此碰撞间发出刀剑碰撞般的铿锵，狰狞的骨刺在巨兽的面甲上一路蔓延，在头颅最顶端汇聚，最终凝聚成一道王冠般的庞大棘刺圆环，它昂起就像是一辆汽车大小的头颅，在直径数米的修长脖颈支撑下，朝着冯子昂，陡然冲来。
没有嘶吼，没有逸散的能量，更没有电影和小说中那些巨兽出场时恨不得震碎屏幕和纸张的浩大声势。
只有强大生物在发起进攻时毫不留情的庞大力量。
朝着冯子昂，轰然而来。
冯子昂嘴角微微一勾：“不是逃跑，反而向我冲来吗？有趣....”
嘴上这么说着，但冯子昂的眼中还是不禁流露出一抹遗憾。
可惜自己的肉身不在这里，如此硬碰硬的一击，不能亲身用自己的肌肉去对抗，真是....可惜。
心下如此想着，无数的寒冰在刺耳的挤压声中陡然浮现，眨眼间，就形成了一个数吨重的实心冰坨，冯子昂轻轻抬手，一只无形的精神力大手，按在冰坨之后，就像是拎着石头的巨人一样，对着呼啸而来的巨兽，狠狠砸下。
轰的一声，仿佛整个天地都在震颤，无数骨蝠哀鸣着被强大的冲击波冲散为碎片，细密的骨骼和锋利的骨爪就像是无数子弹一样，在强大的冲击下激射向四方。
巨兽哀鸣着退后，面甲上一圈蛛网似也得裂纹几乎覆盖整个硕大的龙首，大片的鳞甲在剧烈的力量对抗下，不可避免的脱落。
鲜血如利箭一般从那些缝隙中喷溅而出，一个照面，这头巨兽就遭受到了过往岁月中几乎从未受到过的重创。
但相比起头颅上看似恐怖的伤势，对于这头巨兽而言，更恐怖的事情发生在了其的识海当中。
对于超凡者而言，几乎在感知到超凡能量的瞬间，就能轻松实现‘内视’这种不科学，但绝对超凡的事情，这基本是任何一个二阶超凡者的本能，无关天分，无关聪慧与否，完全是超凡本能的一种。
同样，对于能够感应到灵魂力量的存在而言，寻找识海，掌控灵魂，也是本能，凡人穷极一生也无法描绘和诉说的精神本源，对于这个层次的超凡者而言，也是本能，玄之又玄的‘灵魂’也好，虚无缥缈的‘识海’也罢，对于超凡者而言，也是像是‘手臂’或者‘腿脚’一样，真实到可以被自己操控的东西，一般而言，即便是武道这种专注肉体的路径，也最迟能在五阶触碰到自己的灵魂。
而此刻，巨兽庞大的识海内，一道更加庞大的精神体，充塞于此，就仿佛当初那焦黑手臂贯穿冯子昂的识海，亦或是萧玄试图夺舍时一样，冯子昂的身形，在那一记掌掴之下，泰半都侵入了对方的灵魂。
只是在看到对方灵魂的瞬间，冯子昂就皱起了眉头。
一头和对方的身躯，以及拥有的力量而言，微弱到难以置信的灵魂，就好似被吓到快要丢了魂的孩子一样，缩在识海的一角。
两只金色的眸子直愣愣的瞪着冯子昂，竟然是一动都不能动。
“喂！吓傻了吗？”
冯子昂伸出手，罩向对方的灵魂。
“你不要过来啊！！！！！”半透明的小龙，一瞬间在脑袋上长出了仿佛泡面一样的头发，对着冯子昂，发出色厉内荏的尖叫。
…………………………
楚子航觉得自己眼前的世界，正在不断的‘脱落’。
就像一幅精心绘制的工笔画，被技艺最高超的装裱师悄无声息地揭走了一层最关键的宣纸，画面依旧完整，但所有的色彩都失去了依托，变得模糊而脆弱。
这种脱落感，在他不断顺着那种奇异的感觉向前探索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然后在某个瞬间，那种‘脱落感’陡然消失，他悚然一惊，眼前的世界瞬间变得凝实。
寒冷、锈蚀和尘埃的味道扑面而来。
四周是黑暗的隧道，薄薄的寒霜，几乎将这里的温度降到了零下数十度，刺骨的寒意一波波的朝着骨头缝里钻。
每呼吸一口，就仿佛有钢针从鼻腔一路扎进肺管，最后在肺腔里聚合成刀片，狠狠的砍在原本不该有知觉的肺脏上，割得生疼。
但在这种恶劣的寒冷中，他用脚在地上泛着诡异黑色的寒冰上轻轻了刮了刮，并不坚硬的冰屑聚拢，形成深邃的一撮黑色碎冰，楚子航松了一口气，这种冰，他很熟悉。
只是冯先生惯用一层冰甲套在他身上，所以才没能一眼就认出来。
而在他的不远处，一列锈迹斑斑的地铁，正僵硬的被冻结在原地，黑色的冰霜，从地底铁轨而起，蔓延到了车窗的位置，上半截地铁仿佛像是活的一样，不时的抽动一下，里面也有刺眼的灯光不时的闪烁一下，但下半截被黑冰侵蚀了的车身，就像是真的被封入冻土一样，牢牢的钉死在原地，分毫不得动弹。
楚子航眯起眼睛，地铁内不时闪过的灯光里，影影绰绰的人影，僵硬的伫立在原地，经过强化的视觉，借助一刹那的光线明灭，就看清了里面的‘人群’。
而那些‘人’，也隔着玻璃，静静的看着他，没有半点呼吸，更没有分毫的动作。
只是在对视之间，车厢内的灯光闪烁的越来越频繁，里面原本稀疏的人影，也越来越多。
与此同时，那些人影脸上，眼睛的位置中，一点点的金色，也像是被通上了电后缓缓亮起的灯泡一样，缓缓亮起。
他嘴角微微勾起：“原来是你们啊.....”
烈焰，一点点从他脖领子里蔓延，最终，点燃了整个头颅，枯黄的颅骨眼窝中，一模一样的黄金瞳，亦在熊熊燃烧。
他朝着列车伸出手，无名指和小指略弯，拇指、食指、中指摊开，朝着前方微微一勾：“来！”
车厢门轰然开启，‘乘客’们蜂拥而下，苍白色的手掌和炽烈的双目，朝着楚子航如海潮一般扑来。
“啧~”
……………………
几分钟前，被骨蝠们簇拥着的少女陡然回头，前方的黑暗中，那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已经让她的心脏提到了极限，如果不是自身实力的限制，她恨不得现在就扑到黑暗的尽头，看看自己的傻哥哥。
可后方突如其来的闯入者，也同样令她心中发寒。
此刻，还不是她的尼伯龙根运转的时刻，自己最近也从未开启尼伯龙根的猎食模式，按理说，接近完全封闭的尼伯龙根是不可能有外来者的，可现在....
少女咬住下唇，站在原地，一时间竟有种难以决断的感觉，但犹豫了几秒之后，她猛地动用权柄，那辆原本应该装载祭品的列车上，无数死侍凭空出现，直到游荡在尼伯龙根中一半的死侍都投入进去，少女才往后一倒，无数骨蝠撑在她的身后，帮她分担着身体的重量。
在骨蝠组成的躺椅中缓了足足好几分钟，眼前阵阵发黑的少女，才缓过劲来，她深深的看了一眼闯入者的方向，回过头，指挥着骨蝠们托举着她朝着黑暗深处而去。
“哥哥，等着我！”
她必须要确定哥哥的情况，而只要哥哥正常，她就有信心，面对任何敌人！
哪怕是....不请自来的恶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