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杯酒下肚后,赵鹰起身抱拳,神色坚定道:“大王,末将听闻崇祯在洛阳,此乃天赐良机。末将愿为先锋,率军攻打洛阳,誓取其首级,献于大王帐下!”
李自成独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掩饰过去,道:“赵将军连番征战,想必已疲惫不堪。攻打洛阳之事,容后再议。”
赵鹰似乎没有觉察到李自成的不快,急切进言:“大王!战机稍纵即逝。末将不累,愿即刻领兵出征!”
“哦?”
李自成故作不解,问道,“既然赵将军这么笃定,那试问崇祯为何御驾亲征,还涉险住在福王府?”
赵鹰分析道:“崇祯御驾亲征,其一,此前亲征辽东侥幸成功,其好大喜功秉性愈发膨胀。彼时,有洪承畴统军,麾下拥兵三十万,崇祯不过坐享其成,却贪天之功为己有。
且此役致使十几万军队丧生,实乃草菅人命。他只图虚名,不顾将士死活,此番再度亲征,亦是其好大喜功之举的延续。”
“其二,他是觊觎福王的财富。崇祯生性贪婪,此前便屡屡抄没官员、勋贵之家,如今又将目光投向藩王的银子。他不顾叔侄情分,只为填满自己的私欲,足见其贪婪无度。”
“所以,我军必须从速行动。若崇祯将福王逼至绝境,福王本就素有反心,届时恐会狗急跳墙。一旦福王先发制人,拿下崇祯,我军便会失去先机,陷入被动。”
“闯王,攻下洛阳对我军益处极大。倘若能活捉崇祯,大明必将陷入混乱。太子尚且年幼,为稳固统治,朝廷必然不敢轻举妄动、大动干戈。
如此,我军便能轻而易举地拿下河南之地,进而进军陕西。待陕西平定,便有机会一路北上,直捣北京城,成就霸业。此乃天赐良机,万不可错过。”
李自成听闻赵鹰的分析,瞬间心动,决意出兵。
然而,他转念一想,赵鹰近来战功赫赫,在军中威望日盛,几乎要超越自己。
若再让其拿下洛阳,日后恐难以驾驭。
沉吟片刻后,李自成道:“本王决定亲率三十万大军攻打洛阳,赵将军继续围攻开封,一个月拿下开封,意下如何?”
帐内众将面面相觑。
开封城高墙厚,一月内攻下谈何容易?
这分明是故意为难赵鹰。
出乎所有人意料,赵鹰竟爽快答应:“闯王放心,某必不负所托!某不仅要围攻开封,还要将这个方向,朝廷派往洛阳的援兵,全部堵截。为大王拿下洛阳,尽一点绵薄之力。”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李自成大喜,举杯道,“刘宗敏将随我出征,田见秀负责粮草调度。其余诸将各司其职,三日后大军开拔,一举成就大业!”
众将齐声喝彩,帐内气氛再次热烈起来。
······
宴会结束,赵鹰刚准备休息,随从前来禀报,称宋献策来访。
“快请!”
入座奉茶,寒暄数语后,宋献策低声道:“赵将军,今日为何答应继续围攻开封?洛阳才是大功所在,你就这么放弃了?”
赵鹰一听,便知是李自成派宋献策前来试探,他故作无奈神态,却异常坚定道:“某与闯王结拜时就曾立誓,要与闯王荣辱与共,助他成就霸业。洛阳固然是大功所在,可开封也是要地。某守在这儿,朝廷官兵休想援助洛阳。为闯王解决后顾之忧,何尝不是大功······”
宋献策捻着胡须道:“将军与大王兄弟情深,令人羡慕。只是······”
他突然压低声音道,“大王近来似乎对将军颇为忌惮啊!”
赵鹰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震惊之色:“军师此言差矣!闯王待我如亲弟,何来忌惮?”
宋献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将军忠厚,宋某佩服。只是人心难测,将军还需多加小心。”
赵鹰正色道:“军师好意,赵某心领。但请勿再言此类话语,若被闯王知晓,恐生误会。”
宋献策见状,只得拱手告辞。
待他走后,赵鹰脸上的忠厚表情瞬间消失。
让老狐狸来试探我,你们可打错了算盘。
······
三日后,李自成亲率三十万大军向洛阳进发。
临行前,他特意来到送别的赵鹰跟前。
“二弟,”
李自成握着赵鹰的手,眼中满是真诚,“大哥此去洛阳,后方就交给你了。”
赵鹰单膝跪地:“大哥放心,小弟必不负所托!只盼大哥旗开得胜,早日诛杀昏君,成就霸业!”
李自成扶起赵鹰,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这是大哥随身多年的护身符,今日赠予二弟,保佑你平安。”
赵鹰接过玉佩,眼中竟泛起泪光,哽咽道:“大哥······”
李自成拍拍他的肩膀,转身上马。
大军浩浩荡荡出发,尘土飞扬中。
赵鹰久久站立,直到队伍消失在视线中,才露出欣慰的笑容。
······
“福王殿下请进,陛下等候多时了。”
朱常洵来往都是坐着宽大的床轿,抬到屋前才下轿,今日皇帝传唤,他只得在大门前下轿。
肥胖的身子,走起路来特别费劲,刚走数步,就已汗流浃背。
洛阳行宫原是前朝藩王府邸,朱常洵就藩后,加以修葺完善,作为别院使用。
崇祯御驾亲征来到洛阳,朱常洵就把行宫打扫,让崇祯入住。
此刻的朱由检正站在正殿中,背对着门口,凝视着墙上悬挂的《万里江山图》。
“臣朱常洵,叩见陛下。”
“皇叔请起。”
朱由检缓缓转身,冷声道:“朕近日收到密报,说皇叔与魏国公徐弘基等人密谋造反,可有此事?”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福王双腿一软,再次跪倒,额头渗出冷汗。
“陛下明鉴!此乃奸人构陷,挑拨咱君臣关系。臣对大明忠心耿耿,怎会有此大逆不道之念?”
朱由检踱步至福王身前,俯视着这个比自己年长二十岁的皇叔:“哦?那为何朕听闻皇叔近日频频调动洛阳守军,还与魏国公、彭城伯书信往来密切?”
这可是实锤。
福王听后浑身发抖,涕泪横流道:“臣冤枉啊!调动兵马是为防备流寇,保护陛下。与魏国公、彭城伯通信,不过是畅谈思念。皇上若不信,臣愿以死明志!”
朱由检盯着福王看了许久,忽然叹了口气:“罢了,朕姑且信皇叔一回,朕会让锦衣卫去查。只是······”
他话锋一转,“若让朕查出确有其事,休怪朕不顾叔侄之情!”
福王连连叩首:“谢陛下信任,臣定当肝脑涂地,以报皇恩!”
走出行宫时,福王的后背已完全湿透。
冷风一吹,他打了个寒颤,眼中却闪过一丝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