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得烧到他们心窝子里。
次日未时。
潮武港三号军坞,五艘红衣快舰整装待发。
宁烈站在旗舰甲板上,披甲未扣,左手拿着新绘的黑水洋地图,右手捏着一张西洋舶图副本。
“目标锁定第一补给点——歇木岛。”
“那里是他们最浅的一处锚点。”
“离海岸近,岛上没守军,但有粮仓、修船棚,还有两条半修的战船。”
“我不要炸沉。”
“我要烧光。”
“烧到连螺丝都发软。”
老赵看了眼图,问:“守岛人怎么处置?”
宁烈头也不抬:“活捉,绑回港里当口供。”
“他们是第一批站队的。”
“往后朝里谁要保人——就看他们敢不敢保个投敌的。”
午后三刻,舰队启航。
顺风顺流,夜里子时,黑水洋边缘。
舰队停于离歇木岛西北水口三里之外。
海面无月,浪不大。
宁烈穿上夜行披风,率先换乘快舟,带上四队火攻兵。
每人背两桶火油,一捆火折,一包火粉散灰。
“点岛中粮仓、修船所、工具坊。”
“别杀人,抓。”
“抓够十个活的。”
“舌头多,情报才杂。”
“快进快出,一炷香内完事。”
老赵问:“撤呢?”
“快舟两轮接人。”
“实在来不及,就朝海面放火光箭,舰队直接压过去。”
“今晚要是有人敢追,就让他跟着我们烧一趟。”
……
子时三刻。
歇木岛边火起。
是修船棚先烧的,一团浓烟滚进锚点,西洋人警觉太慢,等反应过来,快舟已经杀进了码头。
一边是火油炸点,一边是火折乱飞。
三号粮库最先被点,木梁轰然塌下,整个半岛都亮了。
西洋指挥官被生俘时还没穿裤子,嘴里狂吼,也没人听得懂。
十六个守人,宁钩绑回十二个,另外四个是被自己人乱箭误杀。
整座岛,从起火到撤退,前后不超过一炷香。
快舟回头时,最后一名宁钩军士从海里游回船上,手里还拎着一份落水的账本。
宁烈看了一眼封皮——
【黑水洋仓务第三账册(副本)】
他笑了笑,把封面撕开。
“副本就副本。”
“副本都这么管事,那正本在哪儿——”
“还不定值几个城。”
快舟驶回舰队,夜里三更整。
舰队转向,不做停留,直线返航。
三日后,歇木岛火烧三夜的消息传回南海各口岸。
舶主惊、海商怔,甚至连西王私库都收紧了几处货源。
传言这回,宁烈烧的不只是仓。
烧的是通道。
是线,是人,是底。
而宁烈,在港里待了一宿没歇,第二天早朝送出一封新奏折。
奏折上写:
【黑水洋三处之首,歇木已断。】
【下一处,名唤“槐渚”。】
【臣请旨,再动一次。】
【愿陛下——允火再开。】
奏折送达宫中,未及三刻,批红三字——
【准其行。】
这仗,是女帝亲批的第二场“非战事”出击。
但所有人都知道——
这是开战了。
只不过,炮声在远海,刀子落在户部和礼部。
宁烈收到朱批那天午后,正坐在潮武港指挥营里校对西线战船名册。
老赵从外头进来,把一封带着封火印的锦囊放桌上。
“圣批到了,准你动第二处。”
宁烈“嗯”了一声,没停笔。
“开始备船吧。”
“这次不烧了。”
“抢。”
老赵一愣:“抢啥?”
“抢他们那批船模。”
“槐渚有个洋造坊,是他们西洋新式船壳的复制作坊。”
“歇木那边我们烧了火力线,现在就要断他们的船骨。”
“船壳造不出来,他们那批快舰就得全靠洋船厂回补。”
“洋船厂一远,后勤线就得拉长。”
“拉长一寸,咱就能断它半尺。”
老赵咂嘴:“你这不是打战,是拆家。”
“对。”
“咱这是打零件仗。”
“不是抢地盘,是把他们运输体系一段段拆掉。”
“打得他们买不到船,造不出炮,粮还烂在仓里。”
“然后等我们往回打的时候,他们就只剩一堆绣铁皮。”
……
当天晚上,宁烈带了三舰八舟,直奔槐渚。
这次不靠夜色,全程行于白昼。
舵旗高挂,红衣战帜写着“东镇巡海”,明晃晃往那岛口压。
岛上守军一开始还以为是巡查舰,甚至举旗招呼。
等舰队一声炮响,整个槐渚就炸开了。
火没放。
但枪一排排扫上去,洋人工匠四散奔逃,军仓直接被攻破。
宁烈一脚踹开造坊门,里头堆着七副未完工的新式船骨,还有两副木框画样图。
他站在门口看了一圈,吩咐:
“别烧。”
“全拆。”
“把能用的木料都带走,把图拿走。”
“剩下的,把厂封了,砸光。”
“外头招牌不许摘,留着。”
“让他们明天一早看清楚——是谁来收的场。”
不到半个时辰,整个槐渚造坊被掏空。
宁钩把所有图纸、构件、制模图、尺寸簿装箱封好,由三号快舟转运回港。
而宁烈,则坐镇最后一船,看着远处码头乱作一团。
“这仗啊……”
“不是你人多就赢。”
“是你后面撑得住没有。”
“撑不住,你前头人再多,也是送命。”
他轻声一句:
“咱不是烧光。”
“是挑着掐。”
“掐断了他们命根子——这洋船,就只能看,不能造。”
“他们的海,就慢慢沉。”
……
三天后,黑水洋洋行主事联名向朝廷抗议,声称“中原地方武力无故攻袭商用锚地,掠走图纸,破坏财物,已违反商约”。
而礼部原判事黄谦,也就是参与拟约的主起草人,被司礼监带走。
理由写得不多——四个字:
【暗批过港。】
京城瞬间安静。
没人再替黑水洋说话。
因为谁都知道——
再说,就不是劾宁烈了。
是撞宁烈刀口上去了。
槐渚回来第二天,宁烈没歇。
他把所有夺回的图纸拆分成三份,一份封存入军司档案,一份送回京城兵部,一份留在潮武港机造司,给匠头照图仿制。
“咱们打的是洋船,也得学点洋人的壳子。”
“人家能造,咱凭什么不能?”
“再不行,就造个一半,看准哪一段结实,咱拷贝哪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