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阎的指尖刚触到核心镜,腕骨碎裂的剧痛便顺着神经窜上脊椎。
他咬得后槽牙发颤,血腥味在口腔里炸开,却仍死死盯着镜面泛起的温光——那温度像极了三百年前在破庙避雨时,黑山老母递来的那碗姜茶。
\"十秒!\"王书生的声音带着破音,残卷在他手中被翻得哗啦作响,纸页边缘的朱砂咒文随着他颤抖的指尖忽明忽暗。
林阎这才发现,学者的额头全是冷汗,连镜片都蒙了层白雾,显然在拼命维持着梦境与现实的屏障。
生死簿残页贴在镜面上的瞬间,金光如活物般顺着镜面纹路游走。
锁链发出刺耳的尖啸,勒进他腕骨的力道却突然一松。
他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声在空旷的梦境里回荡,想起三个月前在义庄超度难产的小媳妇,那女子临终前攥着他衣角说\"谢谢官人帮我见着孩子最后一面\";想起上个月在乱葬岗对抗尸煞,村头的老木匠硬塞给他一筐新做的桃木钉,说\"小阎啊,你救了我们全村\";想起每一笔功德在生死簿上晕开的金光,原来不是为了筑基时多几分把握,而是此刻要成为劈开混沌的剑。
\"要崩塌了!\"王书生的喊声响在头顶,林阎眼前的镜面突然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他看见黑山老母的意识正从层层代码里挣扎,长发被数据流掀起,眼角的泪在虚空中凝成冰晶。
她转头望来,眼底翻涌着千年的孤独与刹那的温暖,像极了那年他在城隍庙外捡到她时,她缩在供桌下,用破布裹着的半块糖。
\"注入功德代码。\"林阎轻声说,掌心的金色烙印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
生死簿残页上的金光如洪流般涌入镜面,他听见自己骨节发出的脆响,却在看见黑山老母嘴角扬起的瞬间,突然笑了。
黑暗来得毫无预兆。
林阎猛地睁开眼,后脑勺重重磕在潮湿的石砖地面上。
霉味混着铁锈味钻进鼻腔,他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废弃的祭坛中央,王书生趴在他身侧,眼镜歪到了鼻尖,残卷散了一地。
\"醒了?\"沈青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林阎抬头,看见她倚着断柱瘫坐,额角渗着血,匕首还攥在手里,刀鞘上沾着黑褐色的污渍——应该是那黑衣女子的黑雾残留。
她扯了扯嘴角:\"再晚半刻,那女人的骨笛就要把法阵搅成碎片了。\"
\"她说了什么?\"林阎撑着坐起来,腕骨的痛意还在神经里作祟,却比梦境里轻了许多。
他注意到沈青的袖口被烧出个洞,露出一截泛青的手腕,显然刚才拼得很凶。
\"临走前留了句'游戏才刚刚开始'。\"韩九的声音从祭坛入口传来。
林阎转头,看见那剑客倚着门框,剑还未入鞘,剑尖垂在地上拖出一道划痕。
他向来冷硬的眉峰此刻微微皱着,像是有什么话卡在喉咙里。
\"她知道我们会赢。\"林阎摸着下巴,指腹蹭过嘴角未干的血渍。
三个月前在鬼市听老道士说过,真正的博弈者从不会把胜负押在侥幸上,\"或许她要的从来不是摧毁,而是......\"
\"看这个。\"沈青突然举起半块水晶。
林阎这才发现,她脚边散落着几片碎成星芒的\"梦之钥\",但其中一片竟泛着柔和的白光,表面浮起一行金漆般的小字:\"前往'女娲遗迹',完成最终唤醒。\"
王书生扶了扶眼镜,凑过去眯眼细看:\"梦之钥是承载因果律的容器,能自行修复成记忆烙印......\"他指尖轻轻碰了碰那片水晶,白光突然流转,\"只有被注入强烈意志才会这样。
应该是黑山老母......\"
\"她在帮我们。\"林阎接过话头。
他想起梦境里她最后那抹笑,像春雪初融时化在掌心的温度,\"所以才会在意识复苏的瞬间,把关键信息留在碎片里。\"
\"女娲遗迹......\"韩九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我知道在哪儿。\"
林阎挑眉:\"你不是说,这辈子只做两件事——寻回被夺的剑谱,砍了那叛门师兄的脑袋?\"
韩九垂眼盯着自己的剑,剑身上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当年我跟着师兄闯遗迹,他为了抢'混沌玉'把我推进尸坑......\"他喉结动了动,\"可刚才看着那女人化作黑雾时,我突然想起,师傅临终前说过,剑修的道不该困在恩怨里。\"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如果你们要去,我带路。\"
沈青突然站起来,动作太急踉跄了一下。
林阎刚要扶,就见她蹲下身,指尖沾了沾地面的暗红痕迹:\"血还没干。\"她顺着血迹往祭坛外走,靴跟在青石板上敲出急促的响。
林阎跟着她绕过半堵断墙,在老槐树下停住脚步。
沈青弯腰捡起什么,转身时掌心躺着枚铜铃。
铃身刻着盘绕的蛇纹,纹路里还凝着半滴未干的血珠。
\"叮——\"
林阎接过铜铃轻轻一晃,清越的铃声里,空气突然泛起涟漪。
一行淡金色的字浮现在众人眼前,像是用某种古老的法术刻进了空间:\"恭喜通关第一阶段,欢迎来到第二幕。\"
风掠过断墙的缺口,卷起几片残叶。
王书生的残卷被吹得哗啦作响,韩九的剑在鞘中轻轻震颤,沈青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匕首柄。
林阎捏着铜铃,能感觉到掌心的金色烙印在发烫,像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召唤。
\"第二幕......\"他低声重复,望着远处被暮色染成青灰的山峦。
山的那一边,女娲遗迹的方向,不知有怎样的因果在等待。
而铜铃在他掌心轻颤,仿佛在说——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