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楼,才准备打道回府,纪晏书就看见了进来的李持安。
“檀师傅说你在这儿。”
纪晏书:“现在是午饭时间,你是来找我一起吃午饭的?”
李持安点头,“你一忙起来就忘了吃饭,或者随便两个包子对付几口,我来监督的。”
纪晏书:“我营生多,要管的自然就多了。”
“那纪东家请不请吃饭?”
“请,随便点。”
“这么豪气?”李持安微笑说。
“与你李大人比,我算是个比较富有的小富婆吧。”纪晏书挽起李持安的手,“楼上有雅间,走吧。”
李持安浅浅笑着,纪晏书也忙碌,前一段时间还能每日见半天,现在只有午饭时间见一见了。
“那不是李大人吗?”皇城司的小逻卒指着正上楼的李持安,“甘大人,您不是想着要见李大人么,他人在那儿。”
易容成甘若醴的棠溪昭见到李持安,愣了一下,不知道应该以什么方式见他。
他与李持安现在是抓与被抓、你追我逃的关系。
棠溪昭现在只想逃,正转身时,就听到了李持安的声音。
“安柯,七十二家酒店,吃到第几家了?”李持安的记忆力不错,但凡见过又知道名字的,大多都能记住。
这一问,让安柯倒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他是有钱不存罐子的人,七十二家酒店的山珍海错,都想尝尝咸淡。
“李大人,第九家。”
李持安有兴趣地一问:“味道如何?”
安柯:“丰豫楼给礼部办过鹿鸣,味道哪能差呀。”
李持安注意到安柯旁边的人,特别的高个子在皇城司很少见,“他是新进来的?”
安柯忙介绍,“回李大人,他是甘若醴,在鱼大人手下当差。”
“甘、若、醴?”这个名字让李持安很耳熟,“听说过这个名字,武功身手都不错,让鱼大人交口称赞,可有意愿到我麾下来?”
甘若醴和鱼大人交过手,鱼大人的身手不错,能让鱼大人称赞的甘若醴,必定不是酒囊饭袋。
棠溪昭只拱手作揖,低着头,并不出声。
与李持安认识这么多年了,他的声音,李持安认得。
“李大人,甘若醴是鱼大人的手下,您这样挖墙脚,鱼大人会生气的,回头又得与您对着干了。”
安柯注意到李大人身边的女子,便又说,“夫人,属下不打扰您与李大人吃饭了,先行告退了。”
听到“夫人”两个字,李持安下意识地看向纪晏书,心里不觉紧张起来。
纪晏书会回应吗?又会如何回应?
只见纪晏书轻轻地点头应下。
微蹙的瞬间松下来,心里还有点甜滋滋的。
纪晏书这是接受他作为她的丈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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嵌螺钿紫檀阮托在腿上,有个娇娆如玉的美人,纤纤素手轻拢慢捻,悠扬轻柔的曲调缓缓而出。
这里是荆王府的上善居,室内正厅悬着一方匾额,题有用飞白法写的四个字——厚德载物。
上善居是荆王爷的书房,此时的阿惜正给荆王爷弹唱。
阿惜素纱遮面,挽着团髻,远山眉黛长,细柳腰肢袅。
脑后系着一根红色的雪纱发带,鬓边不点缀任何珠钗,一身桃夭色的罗衫。
帘暮后的荆王神情悠闲地享受此刻的宁静,一双眼睛似乎含情脉脉地盯着奏乐吟唱的阿惜。
“露莲双脸远山眉,偏与淡妆宜。王妃,我就喜欢你这样干净单纯的模样,你唱的歌儿比黄鹂鸟的声音还要动听。”
阿惜就如同一个听话的傀儡,荆王爷要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听人说,荆王爷这个老登有一个未过门就死去的王妃,他钟情至极,王妃的位置一直留给她。
荆王府里没有那位王妃的画像,她并不知道那王妃是什么模样。
进了荆王府后,荆王爷时常要她带着面纱,打扮成这副模样,抱着嵌螺钿紫檀阮奏乐吟唱,且唱的还是同一首曲子。
她与那位王妃长得像不像她不知道,但她敢肯定,她的声音和那位王妃很像。她现在唱的曲子,也是那位王妃所喜爱的。
但她觉得那位早死的王妃是幸运的,荆王爷疯批成魔,动辄打杀。
“再接着唱。”荆王语声温和地吩咐。
“是,王爷,妾身知道了。”
阿惜应后,点拨阮弦,低眉情启樱唇玉齿。
“妾本钱塘江上住。花落花开,不管流年度。燕子衔将春色去,纱窗几阵黄梅雨。”
“斜插犀梳云半吐,檀板轻敲,唱彻黄金缕。望断行云无觅处,梦回明月生南浦。”
歌声柔润清圆,盛过上林莺语。
才唱罢,荆王突然勃然大怒,“唱错了,唱错了,最后一句的曲调不是这样的。”
阿惜惊骇时,荆王已经走到她的面前,眼眸中的荆王爷是那样的阴森可怖,让她不觉抱紧手上的嵌螺钿紫檀阮,心紧紧悬着。
荆王爷动怒如惊涛骇浪,让她胆战心惊。
“王…王爷……”阿惜带着颤声语无伦次,手掌生汗,手指颤抖。
荆王爷欺近,轻轻拿过阿惜手上的嵌螺钿紫檀阮小心翼翼地放在案上,一把将阿惜拉过来,扬手就是一巴掌。
阿惜受不住力道,被扇倒在地,正要爬地跑时,巴掌又从天而降。
院外绛河绿雾星明灭,满地淡黄月,院内拳踪脚影起伏不歇,阵阵凄惨声。
“向汝吩咐紫檀心,我一片真心真情,你感受不到吗?我对你多好啊,你怎么对我的?”
“你跟别人跑了,生儿育女,言笑晏晏,该死,你们都该死!”
“啊!啊!”阿惜轻肌弱骨,哪里有的荆王爷的拳打脚踢。
“王爷,妾身错了,妾身错了……”
阿惜连声求饶,涕泪横流,“妾身不跑了,再也不跑了……”
荆王爷因为那个早死王妃早就成了魔鬼,疯病发起来,就是这副六亲不认的鬼样子。
荆王闻声,当即停下来,神色也变得温和不少,蹲下来不确定地试问:“真的错了吗?不跑了吗?”
阿惜含泪哽咽:“若儿错了,真的错了,日后若儿会好好陪在王爷身边。”
那个跑路又死去的王妃,好像是叫若儿,老登睡梦中叫过。
“不,你不是若儿,你不是若儿……”
荆王才平静半会儿,又疯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