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晏书拍马屁道:“您李副使天资爽迈,遇事敢行,您不帮着北玄军,此后边臣自此怕是无复死节者矣!”
这马屁拍得李持安很受用!
次日,朝廷下达了公告。
黄德和退怯当诛。判斩首之刑,严惩延州官员计用章、李康伯等官员,卢守懃暂卸任陕西钤辖之职。
陕西转运使张诚之义入宫面见官家,朝官家见礼后,愤填膺奏言:“刘将军与敌接战,自旦至暮,杀伤相当,因黄德和引却,以致溃败。”
“党项贼势甚张,非刘将军搏战,其势必不沮;延州孤垒,非刘将军解围,其城必不守!”
声泪俱下:“宁远将军身既陷没,而不幸又为谗狡所困,黄、卢之流若不严惩,边臣可还有为国死节吗?”
刚听完张诚之话的官家,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李持安急匆匆进来,
李持安的额头滚着豆大的汗珠,显然是急急忙忙赶进宫的。
“臣见过官家!”李持安作揖。
“你怎么来了?”官家温声问。
李持安顾不得满头大汗的失礼之举,“臣有一言,想面呈官家。”
官家瞅了眼张诚之,又瞧瞧李持安。
李持安心正性直,遇事敢做,他来面见他,怕是为了惩治黄、卢之流。
他也难啊。
卢守懃是太后的人,背后有太后做靠山,若是将卢守懃斩杀,必定会得罪太后。
太后垂帘听政,大权独揽,有不少的大臣拥戴她,就连先帝提拔起来的大臣,也听命于太后。得罪太后,以致朝堂动荡,并不划算。
即使猜到李持安想要说什么,官家还是忍下,便问:“你想说什么?”
李持安朝官家作揖:“臣闻众议,延州之围,卢钤辖曾对范雍号泣,谋遣李康伯见党项人,此为偷生之计!”
偷生之徒,连给北玄军提鞋都不配。
“延州通判计用章以为事急,建议不若退保鄜州,李康伯遂有‘死难,不可出城见贼’之语。”
大理寺事无巨细调查,没有漏下涉事的任何一个官员。
李持安全程督察,自然清楚每个审问的细节。
大理寺审得再详细,依法定下的罪名,到了太后那里,终会变成轻飘飘的惩罚。
“自党项退,卢守懃惧怕居室关之失、北玄军之没,朝廷归罪边将;又思仓卒之言,一旦为人所发,则祸在不测,遂反覆前议,移过于人,先为奏陈,冀望取信。”
“李持安!”官家听着不由呵斥,李持安这是在逼着他这个官家处置卢守懃。
官家一怒,张诚之、李持安同殿内的小太监小宫女齐齐跪下,齐呼:“官家息怒。”
李持安正声道:“官家,卢守懃之举正如黄德和诬奏宁远将军,是欲免退走之罪,结果却是遽罪计用章、李康伯,而牲赦卢守勤,此惩罚失之公允。”
李持安这话,让一旁的张诚之听得不由竖起大拇指。
殿内的太监宫女战战兢兢,面面相觑。
官家秉性温和,甚少动怒,李副使让官家忍不住爆发脾气,可见官家有多生气了。
“此必有议者结中人,惑乱圣听,以为方当用师边陲,不可轻起大狱!”
“臣观史籍,魏尚陈汤虽有功,尚不免削爵,罚作案验吏士。”
“何况卢守懃拥兵自固,观望不出,恣纵党项,致使党项破一关,灭北玄军。”
李持安微微抬起头,正视官家:“大罪未戮,又自蔽其过,矫诬上奏,此而不按,何罪不容?”
严声道:“假设计通判有退保之言,止坐畏懦,而卢守勤谋见贼之行,乃是归款投敌之举,二者之责,孰重孰轻?”
李持安抬手作揖:“臣请鞫正其狱!”
“官家,臣望诏有司鞫正其狱。”张诚之膝行两步,作揖奏言,“若计通判之状果虚,卢守懃之罪果白,计通判更置重科,物论亦允。无容偏听一辞,以亏王道无党之义。”
有张诚之等人率先出头,官家知道接下来还会有臣子上书重申此事,诏令内臣张之洲宣旨。
将卢守懃下狱审讯,两日后,不久后,朝廷出了审讯结果。
卢守懃削夺陕西钤辖,降为湖北兵马都监。
延州通判计用章除籍,配雷州本城;李康伯,出为均州都监。
……
纪知远从国子监回到家中,见到三女儿纪晏欢穿戴一身华丽的衣衫首饰,想到朝堂上的事情,心窝口憋的气一股脑儿地吐出来。
“把头上那些招摇撞市惹人显眼的都给我写了,到处显摆打量人不知道是吧!”
中了进士当官,兢兢业业的二十多年,准时点卯上朝,从没有被人指摘过半句是非。
今早破天荒被御史台的人上书,说他表里不一,不思节俭,纵容家眷奢侈成风。师者,模范也,纪知远枉为人师。
他纪知远人在后面的队伍听到这些话,即使是气恼极了,也只得恭敬地收下这些话。
他只是小小的六品官,就算有妹妹纪太妃做靠山,也有小心行事,免得连累宫里的妹妹和妻儿。
纪知远气恼地指着纪晏欢身上昂贵料子的衣衫,“那身上的给我换了,那些东西都给我收到笼箱里,平日里不许穿戴出来晃人眼睛。”
纪晏欢见父亲气势汹涌,懒得与他争吵,哦了一声,到房里换寻常的衣衫。
更换衣衫后,就听到老爹纪知远絮絮叨叨地同余大娘子说起被御史台官员参的事。
余大娘子宽慰气得煞紫的父亲:“你别气,醉长在别人身上,要说什么咱们也拦不住不是,你且放宽心,气再太多,受熬的还得是自己的身体。”
老纪四五十岁了,不比年轻人!
纪知远缓了缓气:“大娘子啊,我纪知远扪心自问,不论是当官作宰,还是为人师范,我哪里有今日这般被人指摘过呀。”
余大娘子端了盏茶给纪知远,温声又劝:“老纪,你总说士农工商,人皆有本职,人家御史台官员就是端这碗饭的,咱们搁这儿气得再咋呼,人家饭碗也丢不了,别气了哈。”
纪晏书一回来,就看到堂内的余大娘子劝慰气上头的父亲。
便在堂外门口停下,向一旁偷听偷看的纪晏欢问:“爹怎么这么生气?咱没欠他钱呀。”
父亲还没有发现她偷换试卷的事情,否则会追到店铺里收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