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的线条很简略,特征却分外明显,一眼看上去,就知道谁是谁。
随后,老人从腰间的竹篓里取出来一物。
那是一截手臂长短的小棺材,打开后,棺材内很暗惨,视线却变得模糊了。
四张符随手甩进棺材内,啪的一声扣上棺盖。
老人将小棺材塞回腰间挂着的竹篓里,再摸出来一物,那是个布偶,并非人,形状像是条狗,尾巴蜷曲翘起,只不过它的头却圆圆滚滚,似人一般,线条勾勒出的眼耳口鼻,带着一股怪异的微笑。
老人将另外两张符缠在了这奇形怪状的布偶上,咬破指尖,将指头点在布偶口中。
血在布料上浸染,怪异的是,这布偶的脸明明被血浸染变红了,看上去,又是正常布料的黄白色。
老人随手将布偶扔在了地上。
他从画符到此刻动作,全是一气呵成。
随后,他闭上了眼,双手背负在身后,似是静静等待。
……
……
罗彬真的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反而格外死沉。
当他醒来的时候,脸上都晒满了阳光,天,不止是亮了,是通透大亮,骄阳都爬上了半空。
这个地方,能见着太阳!
手一阵酸软,顾伊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姿势,搂着他一条胳膊,枕着他一条胳膊。
嘤咛一声,顾伊人睫毛微颤,睁开了眼。
这一段时间,她都睡得不够安稳。
高烧那晚,休息得反而不错。
这一夜,躺在罗彬的怀中,更是安心。
顾伊人怔怔看着罗彬,甚至于,她眼中的血丝都消散不少了。
白皙的脸颊上,浮上一抹淡淡的粉红。
仅仅是一眼对视,顾伊人赶紧松开了手,罗彬坐起身来,稍稍活动自己手臂。
“暂时脱险了。”罗彬稍稍松了口气。
“嗯嗯。”顾伊人怯弱点头,随后四顾茫然:“他们呢?”
帐篷里除了他们两,便没有其余人。
罗彬却能听见响动,伸手拉开了帘子,一眼便瞧见帐篷外,章立正在捯饬着一个炉子,顾娅和罗酆在一旁帮忙,炉子冒着火光,却无烟,锅里咕嘟咕嘟沸腾,蒸汽不停地升腾着,空气中居然弥漫着一股蔬菜的香味儿。
旁侧,陈仙仙双手环抱着膝盖,她显得格外孤独。
“我们,该怎么办?”顾伊人弱弱的话音,再度响起。
昨夜,其实没有商量出一个结果,猎取者就要来了,打断了大家的思路。
此刻天亮,顾娅明显是要给大家弄点儿热食,罗酆没有喊醒他催促,明显,是还要再有商议。
“稍等一会儿,我们会想出一个合理的办法的。”罗彬微微点头,示意顾伊人稍安勿躁,顿了顿,他再道:“你会很安全,我们走时没有抛下章立,便不会伤害你,你说的,我们所有人,要一起出村。”
顾伊人怔愣,她喃喃道:“所有人……”
顾伊人,低下了头。
这时章立恰好回过头来。
“伊人,罗杉,你们醒了!”
他起身,兴冲冲地走过来。
“呵呵,队里的无烟炉还能用,我们找到很多脱水蔬菜,面饼,还有一些补给品,顾姨正在弄饭,等会儿吃点热乎的。”
章立停在帐篷前,他脸上洋溢着笑容,先是看着罗彬点头,随后伸手要拉顾伊人。
顾伊人迟疑了片刻,却还是没有向章立伸出手。
抬头,她抿了抿唇道:“表哥,我还想和罗杉单独待一会儿,我有些话,要和他说。你,先过去吧。”
章立手僵住。
他收回去,在衣服上擦了擦,说:“好,那你们等会儿来吃东西。”
章立的脸色有些发慌,再没敢正眼和罗彬对视,转身朝着顾娅和罗酆那边儿走去。
罗彬有些不自在。
他看得出来,为什么顾伊人和章立好端端的,会忽然出现隔阂。
陈仙仙的现身,她说她和章立之间的关系,直接就让顾伊人和章立之间产生了裂缝。
顾伊人把控得好,既没有哭,也没有闹,这对大家来说很好。
只是,罗彬不太想成为两人夹缝中的那道墙。
顾伊人想借着他躲章立?
章立就算现在没什么,稍稍过上一两天,总会不舒服,总会误会。
万一让章立觉得,自己要横刀夺爱,那不就要闹大乌龙了么?
“我觉得吧,你应该和章立好好……”思绪间,罗彬刚开口呢。
顾伊人却说道:“我说的,不是我们要一起离开村子,是它一边带路,一边告诉我,所有人,都要一起离开村子。是所有人,不局限于我们这几个。”
戛然无声的,反倒是罗彬了。
倒也是,昨天顾伊人说的话,就没有隐瞒猎取者了,更是将其一些习惯都告知众人。
此刻,顾伊人不隐瞒她的引导者,那就理所当然。
罗彬深吸一口气,问:“它……不是邪祟么?还是特殊的邪祟?”
顾伊人身旁的引导者,不像是秦九么那样,只能在深夜出现。
反而,无论是白天黑夜,无论是何时何地,都会引导顾伊人。
因此,罗彬才这样问。
“它说它是……厶。”顾伊人小声回答。
“厶?”罗彬脸色微变。
羗,代表着三种东西。
两脚羊,毒药猫,厶。
厶,究竟是什么,罗彬和罗酆都没有个答案,因为他们发现了羗村被杀之人的秘密,不敢深究下去,怕引起猎取者的注视。
没想到,却从顾伊人的口中得到了解答。
“厶,是什么?”罗彬下意识再问。
“我也不知道,总之它告诉我,它是厶,它还说了,我们不能直接走的,就算是走,也一定走不掉。我们要进墓中,进了墓中,就知道怎么样才能彻底离开这里了,塌方不是因为天气,是因为我们冥冥中触碰到了不该触碰的东西……”顾伊人的语气更为谨慎起来。
“好吧。”罗彬点点头。
一时间,他不知道要问什么,信息量已经足够多了。
无论是顾伊人身旁的引导者,厶,还是自己身旁的引导者,秦九么,都在传递着一个讯息,要进入前方的墓!
这墓,应该是非进不可了。
这时,顾伊人又恬淡一笑,说:“我和表哥没什么的,人都有迫不得已的时候,人都有被欲望支配的时候,有句话说嘛,人非圣贤,只是我现在觉得有些不舒服,我会和他说清楚,你不用怕误会。事有轻重缓急,我和他不会成为大家的绊脚石。”
罗彬松了口气。
顾伊人当真是聪明,还善解人意。
罢了,顾伊人钻出帐篷,朝着章立走去。
罗彬停顿片刻,同样钻出帐篷,他贴着帐篷,走到了有机玻璃的窗户下,手在树叶草皮中摸寻。
很快,罗彬就找到了一张纸条。
将其摊开后,纸条上果然写着小小一行字。
“她要死,可她不能在墓外死,黄石压龟,龟镇命,邪祟挖心,心换心,魇毒解,柜山破。”
“此事,当由你一人完成,切记莫让他人代劳,否则,你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