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府告辞出来,冯铭轩去刘府接回了妻子。
一路上禾娘的情绪并不好,冯铭轩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快,莫不是刘兄家里有哪个不长眼的惹了娘子不开心?
回到家后,冯铭轩先将妻子送进了二院。再将小桃带到一进院的厅屋,细细盘问起二少奶奶不开心的原因。
小桃自是不敢隐瞒,将二少奶奶同刘家的二少奶奶关于纳妾的闲聊都如实相告。
“二少爷,二少奶奶听到刘家的少奶奶说,要是生不出哥儿,她就要一直生下去。然后两位少奶奶聊到了纳妾,才哭了……”小桃有些惶恐不安,二少爷会纳妾么?二少爷要是纳妾,她就要护在二少奶奶身边,帮忙弄死小妾!
二少爷纳一个狐媚子进府,她就要弄死一个!小桃她可是二少奶奶的大丫鬟,为主子排忧是她的责任!
弄死小妾?小桃哆嗦了一下,改天得问问吉儿,怎么弄死小妾才不被二少爷发现!
冯铭轩瞥了朝他嘟嘴翻白眼的蠢丫头一眼,蠢丫头立即吓得垂下头,像个鹌鹑一样缩成一团……
冯铭轩背着手在厅屋里来回踱步,转瞬啼笑皆非。刘家的小嫂子孕中多忧思,竟然将娘子的思绪也带偏了!
这没出息的小娘子,他都一再承诺过不会纳妾,怎的妻子还不相信他呢?
唉……发愁……
冯铭轩挥手让小桃去服侍二少奶奶,再将顺子和小武叫到跟前叮嘱一番,纯粹将打听余寡妇母女俩的事儿,当做笑话给妻子解闷儿。
顺子和冯武可高兴了,小时候去听墙角整治那些混混的事儿,他们可没少干!
两个小郎君回去换了一身粗布衣,弄得一副邋邋遢遢的样子出了门。
看着他们的背影,惊得冯火的眼珠子快掉出眼眶了,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是顺哥和小武哥,冯火都要以为府里啥时候混进来了两个乞丐!
要是连门都看不好,他就要去庄子上养鸡养鸭了。话说,这装扮还挺像,得和顺哥学学!冯火在门房里边练习写字边美滋滋的想。
冯铭轩回到二院,哄着禾娘来到院子里,给她讲在院子里,哪里种下几棵石榴树,等以后他们老了,坐在石榴树下喝着石榴酒,吃着石榴的美好画面来。
禾娘的思绪随着相公的叙说翻飞,不一会就开心了,最好等他们老了,儿孙满堂,一家子围坐在一起,给儿孙们讲种下石榴树的情景。
想到几十年后的儿孙,总是令人高兴的事儿!夫妻俩手牵手,从二院逛到三院,所有的不快都烟消云散了。
坐在凉亭里,冯铭轩微笑道:“娘子,今日我和顺子去李老爷府中喝寿酒,娘子绝对想不到我和顺子在巷道里遇上谁了?说起来她们以前也是胡家村的人呢!”
看着相公故意卖起了关子,禾娘的眼珠子咕噜噜转起来,曾经是胡家村的人,在城里遇上了相公,会是谁呢?
禾娘思忖,难道是坐二哥的驴车进城的村里人?
冯铭轩见妻子没有想出来是谁,开口道:“娘子可还记得余寡妇和她的女儿?”
禾娘惊讶极了,都说村里没见到余寡妇母女俩了,她们竟然来到了云城!
禾娘记起去年她过生辰时,余寡妇母女来家里的情形,不高兴的道:“相公,她们没有同你攀谈吧?”
去年余红儿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相公瞧,那时候她和相公还没成亲呢!
余寡妇惹恼了阿爹,当时余寡妇还想同阿爹吵架来着。
“她们不敢!娘子放心!”冯铭轩搂着禾娘轻声道,“她们现在可不怎么光彩,估计想躲着熟人才好呢!”
“相公,她们怎么了?”禾娘追问道。
“我已经吩咐顺子和冯武去打听了,明日再给娘子说个明明白白!”冯铭轩见妻子的注意力放在余寡妇母女身上了,唇角勾起,笑意浮现,原来他的娘子也喜欢听八卦呢!
禾娘听相公说不光彩,就知晓不是什么好事儿。
只是这不光彩的事儿,真相也太难听了些……
第二日一早,顺子和冯武才回家,就将探听的真相全都告诉了二少爷。
原来,余寡妇母女被胡大林赶出胡家村后,她们自知没有脸面回余家村,母女俩就想来云城找活路。
两个乡下的妇人,初次进云城就被城中的繁华迷了眼。
她们感觉来对了地方,做起了一步登天过上富贵日子的美梦来。
胡禾娘因为认识了麻糖铺子的俏东家,嫁进了云城。余寡妇觉得女儿不比禾娘差,她也要在城里找到富贵的女婿,让她母凭女贵,也过上好日子!
母女俩白天在街上看稀奇,饿了花四个铜钱买两个大白面馒头止饿。
直到天黑了,各家的铺子打烊后,铺子门口点燃了灯笼,母女俩才慌神儿了,她们在云城没有亲戚可投奔,也没有栖身之地……
哪里有光亮,母女俩觉得哪里才安全,斗大的字都不认识的娘儿俩来到了添香楼前。
三层高的添香楼,夜越深越热闹。
灯红酒绿,灯火通明,里面传出谈笑声。女子的、汉子的声音都有,只是细听那声音就不正经。
余寡妇听了几句就面红耳赤,她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呸!不要脸!”骂完后,她拉着女儿离添香楼远了些。
余红儿毕竟没成亲,见进楼的都是衣着光鲜的男子,门口还有手拿大棒子看门的汉子,汉子都是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的模样。
这个亮堂堂的屋子不能去!本能的害怕使余红儿拉着余寡妇的手离开了添香楼门口。
母女俩高一脚低一脚,就着一间间铺子门口的灯笼亮光,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走,夜间的云城令母女俩莫名的感觉到了害怕。
似乎,热闹的云城不是她们娘俩该来的地方!余寡妇寻思着,熬过了夜晚,她还是带着女儿回兔儿岭镇。
很多巷道里蜷缩着流浪汉和乞丐的身影,他们听到脚步声,见是两个畏畏缩缩的妇人。
那些黯淡无神的眼里很快冒出幽幽的光来,那些光就像是要吃掉她们母女一般……
余寡妇无意中发现那些不怀好意的眼神,还有朝她们走来的黑影,她吓得拉着女儿在大街上奔跑起来。
终于她们发现了一间还没打烊的铺子,铺子很大,是一间杂货铺,比兔儿岭镇的杂货铺两个还大。
“救命啊!——”余寡妇拉着女儿朝杂货铺跑去,嘴里终于能大声喊叫起来。
城西“启明楼”杂货铺,东家陶佳敏此时被家中的母老虎赶出家门,无奈来到铺子里的后院住宿。
铺子里的掌柜陶忠刚刚打开门,点燃蜡烛和油灯,把东家迎进铺子里。
“救命啊!救命啊!”两个妇人惊慌失措的冲进铺子里,年长的妇人一把蹲下身子,抱住陶佳敏的小腿,哆哆嗦嗦的哭嚎起来。
被娘子赶出家门的陶佳敏,本来窝着一肚子的火,见了一名丑八怪的农妇抱着他的腿哭,更是火上浇油,抬腿就想踢开农妇。
伙计陶忠大力扒拉开余寡妇喝道:“大胆妇人,抱着我们东家做甚?成何体统!成何体统!狗东西不知晓有话好好说么!”
余红儿伸手拂开遮挡在脸上的乱发,怯生生的拉住余寡妇,颤声道:“阿娘,我们还是走吧!”
年轻的女子长相一般,声音倒是带着女儿家的羞涩和清脆,旧麻布衣袖里露出来的小手很纤细修长。
陶佳敏怔了怔,吩咐陶忠道:“陶忠给婶子和小娘子看座!且听婶子说说为何叫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