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灵儿行礼道:“能陪伴太后左右,是灵儿的荣幸。
可是太后,如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若再不解决叛军问题的话,就算灵儿留在这凰仪殿中,怕是也待不长久。
届时,一旦叛军攻进大都,无论是太后也好,灵儿也罢,都将会沦为叛军的玩物!”
“放肆!”
太后闻言大怒。
‘唰’的一声,殿中宫女太监跪倒一片。
唯有赵灵儿还站在那里。
“你们都下去吧。”
太后对着太监和宫女们挥手。
待其离去后,太后长叹,“灵儿,你太让哀家失望了。”
“是太后让灵儿失望。”
赵灵儿缓步上前,“如今大黎国将不国,难道太后想眼睁睁的看着大黎覆灭?”
“哎……”
太后轻叹,起身后赤脚走下黄金台阶,边走边说:“你为何非要参与国事呢?做个安分守己的女子不好吗?”
说话间,她走到赵灵儿身前,伸手抚摸其精致的脸庞,就仿佛在看以前的自己。
“灵儿也想。”
赵灵儿和太后对视,轻声道:“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太后就算不为自己想,也总该为可汗考虑吧?”
“哀家为别人考虑,可谁又会为哀家考虑呢?”
太后缓缓转身,神色中难掩落寞,“你可知哀家为何不想让你参与国事?”
赵灵儿摇头,“不知。”
“现在的你,就如同以前的哀家。可如今哀家早已木已成舟,无力改变现状,但你却为时不晚。”
太后神色落寞,继续说道:“哀家这一生,最恨两个男人。第一个是已离世的可汗,第二个……”
说到这里,太后摇头道:“罢了,不提他了。”
赵灵儿开口道:“太后口中的第二人,是大秦的信陵君吧?”
语落。
太后蹙眉,未言。
“灵儿记得太后除了胞妹之外,还有胞兄。而太后胞兄,便是死在信陵君手中。”
“信陵君……”
太后自嘲一笑,“这还真是一个既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男人呢。”
赵灵儿轻声道:“不瞒太后,灵儿这里有信陵君的消息。”
太后听闻此言,丹凤眼中闪过一抹悸动。
但紧接着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冷声道:“你是想以此事,来让哀家妥协?”
赵灵儿道:“灵儿不敢。”
太后沉默了十息左右,轻声道:“把你的条件说来听听。”
赵灵儿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赌对了,“一,灵儿父王需回边陲之地。二,太后应立即调动番直宿卫,出兵镇压叛军!”
“哀家会出兵,但你父王不可离都。”
太后语气坚决,沉声道:“这是哀家的底线。”
赵灵儿问道:“那太后准备出多少兵?又由谁统领?”
太后直言道:“出兵五万,拖木帖为主帅,再让南王寻一合适将领为副帅。”
“拖木帖为主帅?”
赵灵儿黛眉紧蹙,“他能将五万番直宿卫全部折掉的,眼下局势危急,可不是给他镀金的时候。”
太后先是沉默。
思虑后可能觉得赵灵儿所言有理,便点头道:“那便让赵保担任副帅兼督战吧。”
“……”
赵灵儿无奈,但好在督战在赵保那边,她也较为放心。
出战之事解决后,赵灵儿便开始争取第一件事,“太后,若父王将边军兵符上交的话,是否可以回到边陲?”
“哀家说了,他不能离开大都!”
太后掌权多年,深知北黎边军只认亲王府,不认兵符。
若是让其离开大都回到幽蓟之地,无异于放虎归山,那样的话,她谋划多年的计划将会全盘皆输。
“好吧。”
赵灵儿知道这已是太后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太后问:“哀家的诚意你看到了,那信陵君的消息呢?”
赵灵儿实言道:“半月前,信陵君曾去过逐鹿书院。”
“逐鹿书院?”
太后蹙眉,“他去那地方作甚?”
赵灵儿摇头道:“不清楚。”
太后面色阴沉,丹凤眼中难掩怨恨,“真是好大的胆子,他竟敢如此正大光明的出现在大黎境内!”
赵灵儿沉默。
太后也不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赵灵儿行礼道:“若太后无其他事,灵儿告退。”
说罢,她便要离开。
“等等。”
太后开口。
赵灵儿问:“太后可还有吩咐?”
太后道:“听哀家一句劝,离开皇城。”
“离开?”
赵灵儿无奈一笑,“可这天下之大,我又能去哪儿呢?”
“何处去不得?”
太后说话的同时走到赵灵儿身前,亲自为其整理衣衫,柔声道:“比如去潜龙山。”
语落。
赵灵儿瞳孔猛然收缩。
太后怎会知晓潜龙山之事?
是马三来大都时,被太后的眼线发现了?
还是说……
当时自己去黑龙寨时,同行的随从中,有太后的眼线?
衣衫整理好了,太后拍了拍赵灵儿的肩膀,轻声道:“无需这副表情,哀家说过,若你有中意的男子,无论其是何身份,哀家都会支持你。”
赵灵儿沉默。
她发现眼前的太后有些陌生。
不,准确的来说是她从未真正了解过太后。
太后的手段和眼线绝非表面那么简单,否则又怎能以一女子身份而掌控大黎多年?
“若不想离开,那暂且待在这里也无妨。”
太后转身,赤脚朝金凰座走去,“不过哀家最后再和你说一次,不要再与哀家谈及国事,更不要仗着哀家对你的喜爱,不断来试探哀家底线。”
“灵儿记下了。”
赵灵儿行礼。
“退下吧。”
“是。”
赵灵儿离开。
太后躺卧于凰座上,目望逐鹿书院方向,双拳紧握,“信陵君!”
……
黑龙寨。
秦凡于书房中闭目养神。
“寨主。”
马三跑了进来,手中握着一封被蜡封住的信,“商道上的兄弟说,一个家伙来到商道后直接丢给他们一封信,说是给你的,丢完就走了。”
秦凡睁眼,接过信件,一边开信,一边问:“没追上?”
“没有。”
马三道:“那家伙跑进林子后,很快就没了踪影,兄弟们还需值岗收费,也没法追的太紧。”
秦凡看完信上的内容,双眸微眯。
马三问:“咋了?”
“乾帝驾崩了。”
秦凡眉头紧皱。
此事太不正常了,乾帝怎会突然驾崩呢?
马三不以为然道:“死就死呗,跟咱们有啥关系。”
“怎会没关系?在这乱世之中,谁都无法独善其身。”
秦凡面带愁容,“希望这场暴风雨别来的太快吧。”
马三好奇的问:“寨主,这信是谁给的?”
“俶龙。”
秦凡取出火折子,将信纸点燃,“也不知他现在怎样了。”
……
乾国。
荆州,太平县。
一名二十出头,身高约有一米九,身穿道袍的男人走在街道上。
别看他年纪不大,却颇具仙风道骨模样。
路上,尽是逃难的百姓。
他们皆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眼神中尽是绝望,看不到丝毫对生的希望。
太平县。
此时这三个字是如此的讽刺。
“大哥,你自从逐鹿书院归来后便一直游历各地,现在也该回家了吧?”
其二弟说了一句。
一名的三弟附和道:“对啊大哥,是该回家了。你是不知道,这段时间我都瘦了十多斤了。”
“哎……”
道袍男人目视着百姓离去的方向,发出一声长叹,“这一路见尽了人相食啖,白骨委积。怕是用不了多久,便会出现生民百遗一的惨况。”
“生在乱世,这是不可避免的。”
其二弟上前,轻声道:“大哥,自乾帝驾崩后,爹都派人来催五六次了,这可是我族一举成为世家的天赐良机啊!咱们还是赶紧回吧。”
三弟道:“对是大哥,只要咱们成为世家,以后无论这世道乱成什么样,咱们皆可独善其身!”
二弟附和道:“就算是现在,以我族底蕴来说,这乱世对我族的影响也不大,咱们无需在此浪费时间。”
“你们说得没错。”道袍男人眼神中难掩不忍,“可造就一个世家,得需多少百姓的血浆和泥,又需多少百姓的骸骨砌墙呢?”
其弟皆低头不语。
“走吧,回家。”
道袍男人迈步。
其弟脸色一喜,立即跟上。
张府。
坐落于荆州最繁华地界,其府邸面积广阔,仅府中房屋便有千余间,宛若一座小型城池。
主殿,书房中。
道袍男人跪在地上,轻声道:“父亲,孩儿想要行医救人。”
其父闻言皱眉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道袍男人道:“您应该了解孩儿,孩儿自幼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
“混账东西!”
其父面色阴沉,怒吼道:“你从逐鹿书院都学了些什么?好好的家业不接手,非要当什么郎中!怎么?难不成读书数年,你竟变成医家的人了?”
“父亲,孩儿心意已决,还望您成全。”
道袍男人跪在地上,语气果断,眼神坚决。
“衣食无忧的日子你不过,满脑子想着跟那群难民混在一起!”
其父被气的不轻,毕竟他对这个嫡长子是最看重的,“好,为父成全你!但丑话我也说在前面,今日你只要走出这个门,便不再是我张家的人!”
“孩儿不孝。”
道袍男人磕头,“父亲保重,以后就由二弟和三弟为您养老送终。”
说吧,他起身拿起佩剑挂于腰间,大步离开。
“父亲。”
其弟见状,立即跑进书房。
“无需拦这逆子!”
其父指着道袍男人离去的方向怒吼,“今日我没他这个儿子,你二人也没他这个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