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安芷盯着宋知渊苍白的面容,再看到颈侧隐隐蔓延的青黑毒纹,觉得自己真的是上辈子甚至上上辈子欠了他的。
“姜吾,你们都出去。” 她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得不像话。
管家犹豫:“夫人,这……”
“出去。” 她抬眸,眼底一片冷然,“把门带上,没我的吩咐,谁也不准进来。”
姜吾不敢再多言,低头退了出去,临走前还仔细掩上了门。
屋内只剩下一片寂静,和浴桶中昏迷不醒的宋知渊。
柳安芷从发间拔下一根银簪,在烛火上燎了燎,然后深吸一口气,不容自己过多考虑,就毫不犹豫地划破自己的指尖。
殷红的血珠渗出,她将手悬在药浴之上,任由血滴一颗颗坠入水中。
宋知渊此时坐在浴桶中,头侧着轻轻靠在桶沿,还保持着刚才墨云墨雨将他放进药浴水中的姿势。
“滴答——”
柳安芷指尖的血珠入水,竟未立刻晕开,而是如朱砂般悬浮了一瞬,才缓缓沉入药汤深处。水面泛起极细微的涟漪,像是某种无声的回应。
柳安芷盯着那抹血色,轻声道:“宋知渊,我好像嫁给你之后没有享福,尽给你看家护院放血割肉了。”
她俯身,指尖轻轻点在他的眉心,沿着他高挺的鼻梁滑下,最后停在他紧抿的薄唇上。
“你欠我的。”
一室馨香,和药浴中的草药味以及丝丝血腥之气融合在一起,让柳安芷感觉有些晕乎乎的。
她用纱布缠着自己的手指,开始思考是不是刚才一冲动献了太多血。
突然,宋知渊的呼吸变得急促,眉头紧锁,像是陷入了某种梦魇。
柳安芷赶紧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已经不像刚才那样滚烫,伸手点了点宋知渊的脸,“督主大人,我禁不起吓,你可行行好吧...”
柳安芷的一只手还停在他唇边,却被他突然抬手扣住。他的掌心滚烫,力道大得几乎捏碎她的腕骨。
“柳……安芷……” 他嗓音嘶哑,像是从极深的地方挣扎着挤出她的名字。
她没动,任由他攥着自己,另一只手却轻轻抚上他的眼睛——那双总是锐利如刃的黑眸,此刻却紧紧闭着,仿佛在经历什么巨大的痛苦。
他猛地用力,将她拽向自己。柳安芷猝不及防,整个人几乎跌进浴桶,手撑在他胸膛上才稳住身形。
两人的距离近得呼吸交错,药香混着血腥气在唇齿间萦绕。
宋知渊的嗓音低哑得近乎危险:“柳安芷,你到底想做什么?”
感觉到宋知渊并没有清醒,似乎还在梦中,她便没回答,只是轻轻抚上他的眼睑,指尖沾了药汤的水汽,在他眉骨上留下一道湿痕。
“睡吧。” 她轻声道,“明日再说。”
...
翌日清晨,柳安芷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竟伏在浴桶边睡着了,而宋知渊——
他已经醒了。
男人靠坐在浴桶中,黑发湿漉漉地贴在颈侧,脸色仍有些苍白,但眉宇间的戾气却已消散不少。
听见动静,他微微偏头,嗓音低沉:“谁?”
柳安芷心头一跳。
——他仍看不见。
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姜吾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夫人!太后派人来了,说是要见您!”
柳安芷一愣,站起身理了理衣襟转身欲走,却忽然被宋知渊扣住手腕。
他的指尖冰凉,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柳安芷。”
她回头,对上他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
宋知渊回想起这段时日在那对兄弟口中听到的好几个美男子,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一个问起。
又想到自己在昏迷时,听到几人讨论长公主联合敬王做的事情,脸色更黑,先于柳安芷开口,“去回复太后的人,就说本督主醒了,离不开夫人,过两日本督再陪夫人一起进宫给太后赔罪。”
外面安静了好一会,才听到姜吾的声音,“是,督主。”
柳安芷听出他的声音中有难以掩饰的兴奋,不知道等姜吾看到宋知渊目前的眼睛还是不能看到,会不会很失望。
此时宋知渊摸索着站起身,一脚从桶中跨了出来,弄得满地湿漉漉的。
“夫人不来帮我换衣吗?”
这些事情向来都是墨云墨雨做的,即使是在昏迷的时候,宋知渊也知道柳安芷没有做过这些。
但此时他有些气恼柳安芷的态度,更起了捉弄她的心思。
“这些都是墨云墨雨做的,我帮你叫他们来。”
柳安芷赶紧推脱,现在的宋知渊浑身都湿了,里衣贴在他身上,几乎可以算是一览无遗,即使知道宋知渊目前眼睛看不到,她都不敢乱飘过去。
还要让她替宋知渊更衣?那她真的是不知道要看哪里才好。
此时的宋知渊即使目不能视,浑身的气场也和当初躺在床上昏迷时截然不同。
当初他昏迷,柳安芷还敢骑着他作威作福,现在他睁着一双看不见的眼睛,都能让她想要离得远远的。
感觉到柳安芷的拒绝,宋知渊迈着有些虚浮的脚步,循着声音,朝她所在的方位走过去。
“本督主刚刚告诉太后,离不开夫人,夫人是想让我欺君吗?”
宋知渊大手一挥,将自己的半个身子靠到柳安芷身上,“劳烦夫人扶我到屏风后。”
感觉到耳边微微吹来的香风,还有身旁男子传来沙哑的声音,柳安芷身心都软了,几乎是没有反抗,就扶着人往前走。
难怪古代不管是多贤明的人,都挡不住枕头风的诱惑呢,这真的是对人性的考验。
等她将宋知渊扶到了屏风后,柳安芷便在一旁等着,给宋知渊递毛巾和衣服,没过多久,宋知渊竟然自己换好了衣服走出来。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斜切进来,将厢房割裂成明暗交错的囚笼。宋知渊站在光影交界处,玄色劲装严丝合缝地裹着挺拔身躯,银线暗绣的云纹在袖口时隐时现。
柳安芷看他正系着护腕皮带,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皮革间灵活穿梭。明明目不能视,动作却精准得像用刀刃丈量过千百遍,最后一道银扣咬合时,发出\"咔\"的轻响,惊醒了窗边打盹的雀鸟。
\"宋督主倒是厉害。\"柳安芷歪着身子坐在软榻上,\"看不见还能把自己收拾得这般齐整。\"
宋知渊侧首\"望\"来,失焦的黑瞳映着窗外天光,像两丸被冰封的墨玉。晨风掠过他束得一丝不苟的发冠,有几缕碎发垂在颈侧,还带着药浴未散的苦香,以及两人之间总是缠绕着挥散不去的甜香。
\"夫人。\"他忽然抬手,精准地探向她欲抽回的衣袖,\"我没见到幽遐。\"指尖捻过她袖口并不存在的尘埃,\"听说夫人安排幽遐和富贵拜了堂,还见了不少美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