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政楼里垃圾箱一层只有一个,即便如此,里面既满且臭的时候也很少。
毕竟这是一个吃完西瓜,都要把西瓜皮留着炒菜,西瓜籽晒干再吃一回的时代。
楼里基础设施也还没有完备到每个角落都有摄像头。
翻垃圾桶是个轻松活。
只是他要找的东西太小,只是一块沾血的酒精棉而已,这就费些功夫了。
基地外河岸边,箱梁即便沉重,也被齐心协力抬到坍塌河段旁了!
高出桥墩半米的脚架平台上,有用几十根韧性钢管架起的一个起吊平台。
足有成人手臂粗的钢缆挂着吊钩,由脚架平台6角上的6个人一同摇动操纵杆,从脚架中间的一个大方孔中下放。
等放下去,由一个小个子男兵小心爬上箱梁顶,将钩子牢牢扣在兜住箱梁的钢缆钮结上,扛箱梁男兵们便终于可以缓慢卸力。
箱梁便整个滑向了桥墩正下方的河水中,重量也就全压在摇操纵杆的6个人身上了。
即便有河水的浮力,这庞然巨物也是让那6个人肌肉和青筋都猛地绷紧!
总工程师,北2来的徐梁材一颗心蹦到了嗓子眼儿,哑着声音大喊:“稳住啊!稳住!稍缓一下再往上拉!”
这一个预制箱梁光测算尺寸就花了多长时间?寻找、改造灌浆模具又费了多少功夫?
千万别翻进水里!
但任凭激浪汹涌冲击,箱梁却也没翻,随着陈钺舟一声:“都感受到了真实重量,撑不住的现在立刻叫替补支援。”
有人叫了有人未叫,他余光将6个人的情况都扫遍,喝道:“起!”
卷扬机的鼓缓缓转动起来,钢缆绷到了最紧,绞扭之时都发出了尖叫!
但是箱梁确实是被吊了起来,底部脱离了水面,溅起浪花!
失去浮力,负荷更大!但是在拉长的号子声中,脚架上的军人无人放手。
箱梁缓缓升起,升起,在万众屏息之中接近了脚架上专为它开的方孔。
这像是在拉动一根最硬的弓弦,像一个人力奇迹,徐总工和他身边的两个工程师嘴角都扬起来了,但却有一阵风吹来!
这忽如其来的一股风竟然不小,将那箱梁吹地在空中摇晃起来!
祁安的心,很多盯着那边的人心,立刻都揪紧了!
摇晃传递的力道让钢缆的尖叫声变得更加危险,数秒之后,左下角摇杆直接崩断!
那滑脱的一下让箱梁严重失衡,往一角倾斜而去!
徐梁材一口凉气抽在喉中,脚一歪,差点跪在脚架上。
但是负责那一角的高承麟手比脑子快,一个饿虎扑食,扔下摇杆,拽住了钢缆本身。
设计的是6处拉力点而不是4处,那箱梁便也没有歪太多,陈钺舟立刻喝道:
“1号4号点位替补,立刻补到高承麟那里!”
哪头轻松哪头吃力他作业的同时也看得一清二楚,两个闲着的替补立刻扑过去,和那处本来的替补小林一起,七手八脚,大喝着拽住钢缆。
“再起!慢!”陈钺舟再喝。
号子也停止,只有他半分钟一停顿的命令。
箱梁随着那节奏,摇晃着被拉到方孔之中,方孔本来却也有富余面积的。
众人硬是吃住力,让箱梁悬停2分钟后,阵风稍弱,陈钺舟道:“再起!”
箱梁通过了方孔!
再向上吊半米,箱梁再次危险地悬停,等旁边带着切割机的工程兵扑上来切掉早就标记好的一圈脚架,箱梁下方,结结实实卡在了桥墩之上!
巨物咬合相触的一瞬发出吼声一般的闷响,烟尘升腾而起。
但那景象竟然有一点美。
第一段箱梁架设成功,这一套人力架设法就被证明是可行的,之后一段段梁被架上去,咬合处被加固,路面铺上柏油,再在天风与太阳下晾干,就可以通车。
往后一辆辆满载从牧场进城运菜肉;满载从矿区进城运矿石;满载外出巡防的战士们的车辆,将会千万次从这桥上轧过。
这如何不美?
岁月愈长,它只会愈美!
12“力士”卸力之后都是向后坐倒,但是祁安鼓起掌来,将手高高举起鼓掌!
掌声便如第一滴雨拉开整个春雨序幕那样噼里啪啦连成一片。口哨声、欢呼声也从四面八方响起!
“兄弟们牛逼!”
“下一段换我上去试试!”
年过4旬的徐总工把那差点崴住的脚踝直了起来,叉腰而笑!
他对施工流程的设计,简直是天才!
那唱衰工程的规划部老头,出来啊!咬他啊!
规划部老头也在附近,远远见这情形,哪敢冒头,转头灰溜溜走了。
以后凡是涉及这刺头3团的事,他再多说一句,他就是贱!
不过这人走远前,回望一眼那即将换发新生的大桥,心里边其实也升起了股敞亮气儿。
只有人类造桥!堕虫只会毁灭而已。
不过也有人不敞亮。
翻遍了数个垃圾箱,愣是没找到也一块酒精棉的人多少是有些沮丧烦躁的。
难道那么小个东西,没有扔垃圾桶,而是特地处理了?
这人下楼的时候又在楼梯拐角撞上了人。
他脚步稍顿,不过立刻笑起来了。
“徐哥?徐哥好!徐哥怎么没去河边?”
“你没去河边?”徐乐倒是惊讶。
周希恒挠头:“怕晒啊,这两天出任务,我脸都晒伤了。”
“这边太阳是毒,你回去休息呗,晚上出去。
说是总司令下令杀鸡,晚上桥边说不定有篝火晚会!”徐乐笑。
“真的?那我回去洗个澡再去。谢谢哥!哥慢走!”周希恒笑着答应,等徐乐走远他才继续下楼。
徐乐却也在更上一层楼梯转角停了下脚步,看一眼周希恒的背影,眉头微皱。
晚上确实有个寒酸,但是气氛热烈的篝火晚会。
却也有人喝了碗肉汤就早退了。
夜风很凉快,凉快到必须要披件厚外套。
杨肃宁脚步缓缓往基地回去。
“你还是因为修桥修路的事不高兴?”杨缨兴致也一般吧,跟上了他。
这位问完还叹了口气。
她都沮丧无聊到,主动去关心别人的事了。
杨肃宁隔了半天才道:“修桥本身没什么不好。”
因为修桥没有半点不好,而且真的能修成,所以他眼光格局大输,输地半点否认的余地都没有了。
“你想不到要修桥,那你以前想的都是什么?
屿哥说你可能是太着急。”杨缨踢着脚下的小石子,闷闷又懒懒道。
杨肃宁脚步微顿。
着急?着急打仗立功升官?着急查那个空降团长到底什么来头?着急他有没有可能把这个新团长弄走?
他好像确实很着急。
但他也只比杨屿宁大两岁,今年27岁而已。
一股更大的烦闷忽然在心头升起,他就说杨缨:“你不也很着急?非想当个首席净化师。”
杨缨大怒!
“我是我爸的亲闺女,什么也不做都能舒舒服服到老,我急什么?”
她是杨家现在的主事人,杨昱之的独生女!杨屿宁只是她堂哥,是她爸的侄子。
杨肃宁更是跟他们隔房了。杨肃宁的爷爷跟他们爷爷是亲兄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