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尘》剧本里,女主角艾拉对于星辰的执念,那段反复出现的独白,‘我的星,引我轨迹’……原来,是有现实原型的。”杰瑞的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个刚被证实的研究发现。
苏晚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她剧本里的细节,她潜意识的投射,就这样赤裸裸地摊开在顾沉面前,还是通过另一个男人的口。
“艾拉的幸运星,苏,你画得很好。”杰瑞将整理好的几页纸递还给她,连同那张带有星芒的。
顾沉的目光从那年轻人泛红的耳尖上掠过,受伤的左臂微微动了动,似乎牵扯到了伤口,他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随即,他那只完美的右手,再次揽上苏晚的腰,比之前更用力,将她完全带入自己身侧,几乎是半拥的姿态。
“苏晚的剧本,自然是最好的。”顾沉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归属感。
苏晚感觉到腰间那只手的热度,隔着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她想挣脱,身体却不听使唤。
洛杉矶清晨特有的湿冷雾气,不知何时已经悄悄漫进了楼道,带着一丝寒意。
杰瑞看着他们紧密相依的姿态,握着自己那叠剧本的手指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深吸了一口气,那股雾气似乎也钻进了他的肺里。
“时间不早了,”杰瑞忽然说,语气恢复了些许平时的爽朗,尽管听起来仍有些勉强,“我得先去学校了,上午有课。”
苏晚猛地抬头:“杰瑞,我……”她想道歉,为自己忘掉约定,也为眼前这混乱的局面。
“没事,”杰瑞对她摆了摆手,甚至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只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剧本的事,我们下次再约。顾先生他……需要照顾。”他最后看了一眼顾沉吊着的胳膊。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快步走进了尚未完全散去的晨雾中,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拐角。
公寓门被苏晚轻轻合上,发出咔嗒一声。
客厅里只剩下她和顾沉。
那股浓重的消毒水味混合着他身上清洌的寒气,再次清晰可见。
“我们谈谈。”苏晚转过身,终于鼓起勇气正视他。
顾沉松开了揽在她腰间的手,那只手垂在身侧,指尖微动。“好。”他回答,然后补充,“先去吃饭,我饿了。”
苏晚看着他,想从他脸上找出一些疲惫或是虚弱的痕迹,但他除了脸色比平时苍白一些,神情依旧沉静。
“你的手……”她还是忍不住问。
“小伤。”顾沉说得轻描淡写,“路上说。”
公寓楼下的西餐厅,晨光正好透过巨大的玻璃窗照进来,在餐桌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侍者引他们到靠窗的位置。
苏晚没什么胃口,只要了一杯黑咖啡。顾沉则点了一份包含煎蛋和培根的标准早餐。
等待上餐的间隙,两人都没有说话。苏晚搅动着面前的空杯子,思绪万千。
“怎么会突然回来?”她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你的戏……”
“出了一点意外,”顾沉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剧组暂时停摆,我正好回来处理些事情,顺便看看你。”
“意外?”苏晚的心提了起来,“严重吗?就是你的手?”她看着他被固定住的左臂。
“不算严重,医生说休养一段时间就好。”顾沉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雪山天气恶劣,吊威亚的时候出了点小故障。”
苏晚无法想象那“小故障”是怎样的惊险。她只知道,他从万里之外的雪山片场,带着伤,出现在了她的公寓。
“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苏晚的声音有些发紧,“我以为你……”她以为他还在努力拍摄,为他们的未来打拼。
“想给你一个惊喜。”顾沉放下水杯,看着她,“吓到了?”
苏晚没有回答。惊喜?或许有一点。但更多的是惊吓和措手不及。还有那些压在心底的委屈和疑问。
“这几天……很想你。”顾沉忽然说,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一些。
苏晚搅动杯子的动作停住了。她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他的黑眸深邃,映着窗外的晨光,也映着她的脸。
她何尝不是。这几个月的分离,日日夜夜的思念,几乎将她淹没。尤其是在异国他乡,遇到困境的时候。
“我也是。”她低声回应,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早餐很快送了上来。培根的香气和咖啡的苦涩交织在空气中。
顾沉用右手熟练地切着盘中的煎蛋,动作优雅,丝毫看不出因为左臂受伤而有任何不便。
“洛杉矶怎么样?”他问,像是在闲聊家常。
“还好。”苏晚回答,“学校的课程很有意思,我也在准备自己的剧本。”她顿了顿,“就是……有点忙。”
“《星尘》?”顾沉问。
苏晚点点头。“你怎么知道?”她有些意外。她似乎没跟他提过这个剧本的名字。
“猜的。”顾沉将一小块煎蛋送入口中,“艾拉的幸运星,画得不错。”
苏晚的脸颊又开始发烫。她低下头,喝了一口苦涩的咖啡,试图压下那份窘迫。
“你和那个杰瑞……”顾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平稳依旧。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
她就知道,他一定会问。
“他是我的同学,”苏晚解释道,“我们一起做课程作业,他……帮了我很多。”
“看得出来,他对你很好。”顾沉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苏晚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她和杰瑞之间清清白白,但刚才那一幕,任谁看了都会误会。
“顾沉,”她抬起头,决定把话说清楚,“我和他只是朋友,同学。今天的事情是个意外,我本来约了他讨论分镜,但我忘了。”
“忘了?”
“嗯。”苏晚有些底气不足。
顾沉没有再追问,只是安静地吃着他的早餐。
苏晚看着他,忽然觉得他们之间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明明是朝夕相处过的爱人,此刻却生疏得厉害。
她想问他这几个月在雪山都经历了什么,想问他为什么突然改变行程,想问他为什么用“先生”这个称呼对杰瑞宣示主权,更想问他,他们之间,到底怎么了。
可话到嘴边,又都咽了回去。
或许,是她太敏感了。
或许,他只是累了。
餐厅里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交谈声,刀叉碰撞声,汇成一片。
顾沉吃完了最后一口吐司,用餐巾擦了擦嘴。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苏晚问。
“养伤,”顾沉回答,“顺便,陪你。”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专注而认真。
苏晚的心,因为他这句“陪你”,又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