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道红色身影消失在门口,小翠这才气道:“殿下,你看他那样子,简直是将您当成犯人一样对待。”
云书玥笑笑,“他的态度可比对犯人要好多了。”
“您怎么还替他说话?”
小翠给她倒上杯新茶,神色忧虑。
那慕且霜可是出了名的难纠缠,若是他在萧易那里问不出什么怎么办?到时候他定会将事情怪在殿下身上。
云书玥倒是并不忧心,她问:“外头还在传驸马的事情?”
小翠撇嘴。
何止是传啊,这几日,外面的大街小巷都在讨论驸马一事,虽是萧易犯了错,但被恶意揣测的却是云书玥。
“殿下您还是别问了,这外面的人听风就是雨,他们传来传去的,简直是将这件事情当笑话听。”
说起这个,小翠就气得满脸通红。
“况且国师几日后就要回京,那个老妖道之前的话就又被人搬出来讲了。”
说起这个,她不安地搅紧衣角,惴惴不安地打量自家殿下的表情。
国师……
云书玥动作一顿,眼里流露出几分恨。
自她出生之时,国师便预言说她乃是不祥之兆,七岁之前不可回宫,于是皇上将她放在城外寺庙养至七岁才将人接回。
那时云清柳已经出生,圆润讨喜,她几乎获得了皇后所有的宠爱,又有福星的称号,自己在她的光环下显得像只穿了锦袍的灰老鼠。
不受待见,不得父母爱怜。
尽管皇上在国师预言出来时压下了消息,但总归是纸包不住火,自己被送走需要个原因,不祥之兆的消息便就这样传了出去。
这个称呼伴随了她整个童年,那些看似恭敬的下人几乎每日都会在她耳边提起这四个字,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让她认清自己的处境。
这些被迫远离繁华京城的人不敢折磨她的身体,便用带着微妙恶意的话将一个小孩的心刺得千疮百孔。
“……殿下?”
小翠惶恐地看着她,犹豫后又道:“那国师就是个骗子,我看世人都是被他给骗了。”
“他几时归京?”
“应该要过十几日,殿下,您想做什么?”小翠心下觉得不安,茫然地看着她。
云书玥捏紧了茶杯,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做什么?”她冷冷看向外面黯淡下来的天色,“自然是要洗清这平白无故加在我身上的恶名。”
她并非不祥之人,而是有人在背后搞鬼,串通国师将此等话术套用在当时尚在襁褓的她身上。
大理寺的车马早就在公主府外候着,慕且霜也不意外他们会来,撩开帘子便坐在软垫上闭目养神。
方才的交谈让他心神晃动,积压许久的情绪仿佛打开了个缺口,让尘封已久的心思再度冒出个小尖。
马车行驶,车轮压过青石路,他突然睁开眼,淡声吩咐,“去诏狱。”
方才来得匆忙,他并没有将看见肖雨柔的事情告知其他人。
驾车的捕快虽然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申时三刻,多数人已经回家准备晚膳了,街上只剩了些小摊。
卖首饰的大娘一边收拾着摊位,一边跟旁边买包子的男人八卦,“哎,你知不知道那长公主被人刺杀啊?”
“这事儿京城都传遍了,我怎么可能不知道,”男人笑着,“哎哟,要我说啊,那长公主在外面长大,就是不如其他的公主有教养,你瞧瞧她选的夫婿……啧啧啧。”
他满脸鄙夷,发紫的嘴皮子一翻,唾沫横飞。
马车驶过,慕且霜清楚地听见这些话,他神色冷了下来。
“停车。”
双柄立刻勒住马匹,马车当即停在包子摊前。
男人还以为来生意了,忙殷勤地凑上去,“客官,买包子吗?”
回答他的是一把挑开布帘的长剑,剑身白亮锋利,泛着寒意。
男人被这突如其来伸出的剑吓了一跳,慌乱后退,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柄剑动了,将车帘上抬,露出一张含着杀意的脸。
男人终于看清,眼前的马车乃是大理寺所属,而里头拿剑还身穿官服的人自然身份不简单。
他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尖叫,惶恐地看着他,两条腿直打战。
“胆敢议论当朝长公主,你的舌头不想要了吗?”
俊秀无双的青年眼神冰冷,长剑在他脸上反射出一道亮光,将那道本就冰冷的眼神映得狠戾。
男人吓得身体发软,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求饶。
慕且霜眼里闪过一丝厉芒,手一抬,剑一收,马车便在他的吩咐下驶走了。
车轱辘吱呀吱呀地转走,直到马车身影彻底消失在街上,男人才如同劫后余生般擦去脑袋上的冷汗。
诏狱里常年不见阳光,整个牢里都泛着股臭味,是重刑犯留下的血肉在潮湿角落发霉的味道。
萧易才挨了顿鞭子,一身傲骨都被打碎了,此刻有气无力的趴在地上,满脑子都在埋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答应闫威的话。
尊严哪有命重要?
吱呀一声,诏狱大门开启,萧易惊慌抬头,生怕这些狱卒又将他拉出去上刑。
一身红衣的慕且霜缓缓踏进牢房,他用袖子掩住口鼻,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不堪的萧易。
“萧大人这是?”
他扫过萧易背上的鞭痕,脸上露出嘲讽。
“你来干什么!”
萧易气得发抖,天知道他有多怕昔日同僚看见他如今的惨状。
尤其此人还是跟他不对付的大理寺少卿慕且霜。
慕且霜微微一笑,眼底是耐人寻味的冷意,“自然是来恭贺萧大人了。”
萧易被他这句话气得发抖,脏兮兮的囚服都被狱卒的鞭子打烂,露出里面被打得外翻的皮肉。
他都这般凄惨了,这个慕且霜居然还来祝贺他?
萧易差点被气得吐血,一张脸上满是扭曲滑稽的恨意。
见他愤恨地盯着自己,慕且霜轻叹,眼神中满是挑衅。
“恭喜萧大人的满心算计都落了空,从此便只能在狱中苟活至斩首那日。”
萧易气得咬紧牙关,不多时便尝到了嘴里的血腥味。
慕且霜微微弯腰,他欣赏了会儿萧易的表情,又道:“我猜萧大人之所以不供出刺客背后真正的主人,恐怕是因为想拖延时间,直到事情有转机吧。”
红色官服上绣的是祥云,纯白的纹路在大红色的官袍上栩栩如生,落在萧易眼底却像是索命的白绫。
萧易吐出一口血,血迹斑斑的手骤然缩紧,满眼都是不甘和妒恨。
凭什么都是寒门出生,他慕且霜全靠着自己就能够爬上四品官的位置,而自己却只能靠讨好一个女子来换取官位。
不公平!这世道不公平!
若自己也有慕且霜的脑子,那他定然会爬得更高。
眼看萧易情绪激动,慕且霜勾起嘴角,道:“不过我今日来可不只是为了恭喜萧大人,我还有一件事需要萧大人配合。”
“……什么事。”
萧易擦去嘴角的血,忍着想将人千刀万剐的心问道。
但人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召来了狱卒,“萧大人今日都受了什么刑。”
“回大人,犯人身体虚弱,只上了鞭刑。”
“哦?”慕且霜鄙夷地看了眼地上的人,道,“再给他加个扎针,直到他说出毒人下落为止。”
“是!”
狱卒领了命,立刻取来长针跃跃欲试。
看着案板上还沾着血的长针,萧易差点当场晕过去。
“什么毒人!我不知道毒人,你是不是审错了,我犯的罪是刺杀自己妻子啊!”
萧易嚎叫着试图让他收回命令,身体因为恐惧而发抖,也生出了力气从地上爬起来。
“你肯定搞错了!我懂了……你是不是云书玥派来折磨我的?是不是!”
牢门被打开,几个狱卒已经进来,受手里还拿着针。
萧易崩溃了,他连滚带爬地朝着角落爬去,但狱卒熟练的踩在他脚骨上,稍一用力,萧易便发出了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