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爵士的话再会议室里不断回响着，众人自觉地没有说话而是默默计算着这件事对于自己国家的影响，不过德奥明这三个国家代表反倒是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永宁，这个被新政权推下台逃亡到三秦的清国前皇帝获得了明帝国的鼎力支持。这意味着明帝国打算直接插手清国内政，扶持永宁那个已经逃亡的皇帝！这简直是把俄国多年来在清国的苦心经营踩在脚下！
萨佐诺夫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死死盯着李轩成：“李先生，贵国是什么意思？明帝国要公然扶持清国的叛乱者？这完全是在挑衅国际秩序！”
法国代表康邦也沉着脸补充道：“清国现政府是得到各国承认的合法政府！明帝国这样做，是想与所有支持清国政府的国家为敌吗？”
李轩成冷笑一声，端起面前的茶杯轻啜了一口，姿态悠闲得仿佛不是在剑拔弩张的国际会议上，而是在自家后花园里喝茶。这件事昨天晚上他就收到了来自应天府的电报，郑清璿要求李轩成在这次会议中不断试探英法的底线，至于俄国？路边一条罢了。
李轩成轻笑一声，放下茶杯，慢条斯理地看向萨佐诺夫和康邦。
“挑衅国际秩序？”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屑，“萨佐诺夫先生，康邦先生，我倒想问问，在你们眼里，这‘国际秩序’是哪个国家的秩序？是你们英法俄三国的秩序，还是全世界的秩序？”
他环视了一圈会议桌旁的众人，眼神锐利：“永宁皇帝是清国名正言顺的君主，哪怕现在流亡在外，他依然是清国唯一的合法代表。明帝国只是在帮助一位友邦的前统治者，这怎么就成了‘挑衅’？难道你们支持的那个所谓‘合法政府’，不是靠着炮舰和不平等条约才坐稳的？”说着他的目光瞥了一眼陈玉尘。
萨佐诺夫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木屑飞溅。“胡说八道！明帝国这是在干涉主权国家内政！”
“好吧好吧，那萨佐诺夫先生，我问问你，波斯人的命不是命吗？保罗康邦先生我问问你，阿尔及利亚人的命不是命？格雷先生，印度人的命是不是命啊？”李轩成这番话如同巴掌，啪啪地扇在了萨佐诺夫和康邦的脸上，也让一旁努力保持中立的格雷爵士嘴角抽搐了几下。
萨佐诺夫的脸色由红转青，他死死攥着拳头，指节发白。这个东方人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剖开了他们精心维护的文明外衣，露出里面赤裸裸的野心。
李轩成的话让会议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格雷轻咳一声，试图缓和剑拔弩张的气氛：\"李先生，我们各退一步吧！贵国放弃对永宁政权的支持，而我们也会督促清国完成对贵国以及德国的赔偿。\"说着格雷瞪了一眼保罗康邦和萨佐诺夫示意他们不要在说话了。
“我觉得可以接受。”率先开口的是霍尔维格，“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清国必须停止内战。”
李轩成赞成的点了点头，贝希托尔德补充道：“还有塞尔维亚必须停止对奥匈帝国的所有仇恨宣传！”
格雷眉头紧锁，他知道这场会议已经走到了悬崖边缘。答应则是代表着俄国多年的努力付之东流，其在巴尔干的影响力将会下降。不答应呢，则是给了同盟国最好的开战借口。经过了几分钟的思考，为了保障帝国在印度的安全，格雷还是决定答应这群“强盗”的要求。
格雷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我同意这个提议。\"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但我需要先与俄国和法国的同僚商议。\"
萨佐诺夫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的脸因愤怒而扭曲，手指颤抖着指向格雷：\"你这是在背叛三国协约！\"
康邦也站了起来，但他的表情比萨佐诺夫要克制得多。\"格雷爵士，请容我提醒您，这样的让步会严重损害我们在远东的利益。\"
******
大部分人都离开了会议室，只留下了陈玉尘和李轩成二人还没有离开，前者还在为刚刚发生的外交冲突而瑟瑟发抖，后者则是收拾着桌上的会议记录。
李轩成将文件整齐地叠放在一起，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走到了这个清驻英国大使的身边，“陈先生，不要紧张，这不过是小场面而已。”
陈玉尘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李先生说得轻巧，您是没看到萨佐诺夫那凶神恶煞的样子，我还以为他要动手打人了。\"
李轩成的脸上笑容依旧，他伸手到了陈玉尘的身后摸了摸那根辫子随后发出了几声更加清脆的笑声，“陈先生，这根辫子不适合您，是它束缚住了您的勇气。您看我的脑袋后面就没有辫子，这才是我勇气的来源。”
陈玉尘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辫子，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这根辫子，是他们这些人身上最后的枷锁，也是最深的烙印，他又何尝没想过南逃，可是自己是逃了那家人怎么办？
李轩成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笑着离开了。
******
3月13日，距离“弗里德里希事件”已经过去了一个月零几天，而和平会议最终也敲定下来：清国需赔偿明德两国各3000万明元若是国内黄金不足需用国内矿产抵债、清国必须立刻停止内战并交出向弗里德里希皇储射击的所有军官给德国、塞尔维亚必须停下国内的反奥匈言论以及国内的仇视奥匈的宣传、明帝国停下对永宁政权的支持包括武器运输、德意志停止部署在德法边境的士兵而法国也是一样......
伦敦条约将于3月14日由各国外交官共同签订。
伦敦，3月13日晚。李轩成正坐在自己的汽车上看着手中应天府发过来的电报，应天府对于这次谈判的结果很满意并打算在今年年底将李轩成调回国内任职。
李轩成折好电报塞进大衣口袋，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回国，任职，一切都像他预料的那样顺利。伦敦这鬼地方，又湿又冷，空气里总带着股子腐朽味儿，他早就待腻了。推开车门，一股混合着煤烟、泰晤士河臭水和廉价香水味的空气扑面而来。
他没叫司机送，反正距离大使馆也没多远了，他打算走一段。伦敦的夜景也就那样，不如应天府的秦淮河畔热闹。他心里盘算着回国后的事情，耳朵里还回响着下午会议室里萨佐诺夫的咆哮，像头被拔了牙的老虎，看着就让人心情愉悦。
就在这时，李轩成听到了身后传来的“鞭炮声”，随后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蜜蜂叮了一样便失去了意识。他感觉自己摔倒在地，冰冷的地面贴着脸颊，一股温热腥咸的液体从嘴里涌了出来。妈的，这是血啊。身体里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呼吸变得异常艰难，肺部火辣辣的疼，仿佛吸进去的不是空气，而是碎玻璃渣子。
周围响起了惊慌的尖叫声，脚步声杂乱无章地靠近。有人在喊什么，声音遥远而不真切。他想骂一句，可喉咙里只能发出破风箱一样的嘶哑声音。回国、升官、秦淮河畔的莺莺燕燕……这一切念头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闪过，然后被剧痛和黑暗一点点蚕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