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家祠堂的铜钟已三年未响，今日却被撞得嗡嗡作响，钟绳上的铜锈簌簌落下，像极了老祖南玄山此刻的心情。他拄着龙头拐杖站在供桌前，看着牌位上“南氏历代先祖之位”的字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喉间涌上一股腥甜——若不是三年前那步错棋，南家何至于落到今日这般境地。
一、千金难买早知道
“老祖，青州那边又来催债了。”管家福伯捧着账册，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城西的矿脉抵押期明天就到，要是还不上银子，李掌柜说就要把矿脉转给战神宗了。”
南玄山猛地转身，拐杖重重砸在青石板上，裂开一道细纹：“告诉他，南家的东西，谁敢动！”话虽硬气，眼角的皱纹却抖得厉害。他何尝不知道，南家如今连买米的银子都凑不齐，哪还有底气跟青州首富叫板。
这一切的根源，都要从三年前那个雪夜说起。
那晚，战神宗的少宗主叶辰带着三箱黄金登门，想要求购南家祖传的“烈火符”秘方。南玄山当时正得了本古卷，一门心思要冲击“符王”境，看都没看那三箱黄金，只冷笑一声：“我南家的传家宝，岂是金银能换的？”
叶辰当时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棉袍，手指冻得通红，却依旧拱手笑道：“老祖，这秘方对您或许只是压箱底的旧物，但对我战神宗来说，能救上千弟子的命。”
“我南家弟子的命就不是命？”南玄山把古卷往桌上一拍，火星溅到叶辰的棉袍上，烧出个小洞，“滚！再敢提这事，休怪我不客气！”
福伯至今还记得，叶辰临走时望着南家祠堂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可惜了。”那眼神，不像怨恨，倒像惋惜。
如今想来，那哪是惋惜，分明是看透了南家的结局。
二、符纸堆里的裂痕
南玄山踉跄着走到厢房，推开积灰的木门。满室的符纸扑面而来，每张符纸上都画着半截烈火符——这是他这三年的成果。可没有秘方里的“离火草”配比，画出来的符纸连引燃柴火都费劲，更别说像传闻中那样，能烧尽魔气了。
“老祖，您歇歇吧。”福伯端来一碗稀粥，“这三年您天天画符，身子都熬垮了，可……”可这些符根本卖不出去。
南玄山没接粥，抓起一张符纸狠狠撕碎：“都是废物！”碎片飘落在他花白的胡须上，像撒了把雪。
他突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还是个毛头小子时，亲眼见过父亲画烈火符。那时的符纸不用朱砂，只用清晨的露水调和离火草汁，画出来的火焰是青蓝色的，能在水里燃烧三日不灭。父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这秘方要传下去，但记住，能救人时，别惜着。”
当时他只当是耳边风，只想着怎么靠秘方压过其他符宗。直到去年冬天，魔域突袭青州，战神宗的弟子手持烈火符，硬生生烧出一条生路，而南家的弟子因为符纸失效，死伤过半。
“悔啊……”南玄山蹲在符纸堆里，肩膀抖得像筛糠。他终于明白，父亲说的“别惜着”，不是让他藏着掖着，而是要让这秘方真正派上用场——东西再金贵，放着不用，跟废纸有什么区别？
三、黄金成了救命草
“老祖！老祖！”门外传来小厮的呼喊，“战神宗的人来了！说要见您！”
南玄山浑身一僵，以为是来催债的，猛地站起来：“让他们滚！南家就算讨饭，也不向人低头！”
“不是催债！”小厮跑得满脸通红，手里举着个锦盒，“他们说……说送您个礼物！”
锦盒打开的瞬间，南玄山倒吸一口凉气——里面铺着黄绸，放着半张烈火符，符纸边缘有些焦黑，正是叶辰当年想要的秘方绘制的！旁边还压着张字条，字迹清隽：“离火草生于极寒之地，南家矿脉深处就有，此符赠您，愿南家渡过难关。”
“矿脉……”南玄山突然想起，自家矿脉确实有个废弃的冰洞，小时候常去那里捉冰蟾。难道……
福伯突然一拍大腿：“对啊！李掌柜说战神宗买矿脉，其实是怕别人抢去！叶辰少宗主早就发现冰洞里有离火草，故意用这种方式护着咱们的矿脉啊！”
南玄山抓起锦盒就往外跑，拐杖都扔在了地上。他要去见叶辰，要跟他说声对不起，要把完整的秘方交给他。可刚跑到门口，就看到叶辰站在石阶下，还是那件洗得发白的棉袍，只是长高了些，眼神依旧清澈。
“老祖，”叶辰笑着拱手，“离火草的采法我写在字条背面了，南家的烈火符，还是您画的最正宗。”
南玄山张了张嘴，突然老泪纵横。他这才明白，真正的珍贵，从不是把东西藏起来，而是让它在该发光的地方燃烧。那些被他视作宝贝的秘方，在叶辰眼里，不过是救人的工具；那些被他嫌弃的黄金，此刻却成了南家最需要的救命草——而叶辰，早就把“救命草”悄悄递到了他手里。
四、铜钟再响
三日后，南家祠堂的铜钟再次响起，这次的钟声洪亮，传遍了整个青州。
南玄山亲自带着弟子下矿洞采离火草，福伯把仓库里的旧符纸全翻了出来，小厮们忙着给战神宗送刚画好的烈火符——这次的符纸燃着青蓝色的火焰，映得每个人的脸都亮亮的。
叶辰站在远处的山坡上，看着南家的方向，笑着转身。他怀里揣着半张符纸，是南玄山硬塞给他的，背面写着“谢赠”二字，墨迹有些晕开，像是被眼泪泡过。
“少宗主，咱们真的不要矿脉吗？”随从不解。
叶辰晃了晃手里的符纸：“你看，这才是南家最值钱的东西。”
阳光下，青蓝色的火苗在符纸上跳动，像极了南家重新燃起的希望。南玄山站在祠堂前，望着那火苗，突然对着叶辰的方向深深作揖。他知道，自己这辈子最后悔的，不是没守住秘方，而是差点弄丢了那份“能救人时，别惜着”的初心。
而那口铜钟，从此每天都会准时响起，提醒着南家后人：真正的传承，从来不是固守，而是让珍贵的东西，永远活在该有的温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