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巧云烦闷地拉开抽屉，找着纸钱。
姜秋堂说：“巧云，多准备一份吧，你和海龙也去给你爷爷上个香。”
刚走到院子的杨淑英听到这话，又折回来说：“对对，巧云你们也去。”
姜巧云更烦了。
一起出去，万一被村里那些闲话大王看到了，不就更加添油加醋地乱说吗？
*
爷爷的坟墓在河对面的黄土坡上。
从姜家到河边，有一条大约一百来米的小路，两边都是庄稼地。
陆声野提着篮子，篮子里放着纸钱祭饭之类的。
杨海龙本来想跟陆声野聊几句，但看人家目不斜视，只顾着向前走，他也不好意思上赶着和人家搭话，只点了一根烟缓解着尴尬，走向姜巧云。
怕被村子里那些大婶们看到乱对比，姜巧云又躲开他，特意和姜泫走在一起。
四个人，分成了三组。
好在距离并不太远，他们很快就到了河边。
正是夏季，前段时间连着下了几场雨，河里涨了水，本来通往对面小路的这儿有一个木棒做的小桥，这会也不见了，也不知道被谁抽走了。
姜巧云：“哎呀，忘了带长雨鞋了。”
杨海龙拿起一边的棍子试了试，说：“这水有点深，穿雨鞋也过不去。我记得你们这儿之前有个木桥啊，怎么不见了？”
“我也纳闷呢，谁这么缺德，把这东西抽走干嘛。”
陆声野不声不响地脱掉鞋子，把裤子往上一推，露出两条肌肉健美的腿。
他半蹲着身子，说：“上来吧。”
嗯？
姜泫先是一愣，随即便开心了。
不错嘛。
她笑着点头，走过去爬上了陆声野的背，顺手揽上他的脖子。
她觉得陆声野全身一僵，忍不住笑道，“我来提篮子吧。”
“好。”陆声野的音调都变了。
一开始陆声野有点僵硬，虽然走得很慢，但并没有扶她。
姜泫眼珠子一转，故意往下滑，夹着嗓子妖声妖气，“哎呀，我要掉下去了。”
陆声野赶紧握住了她的腿。
一瞬间，他心跳加速，感觉呼吸都有点不敞起来。
原来女孩子的腿这么软啊！
看他们淌着河水，杨海龙尴尬地丢掉烟头，低声说：“要不我也背你过去？”
姜巧云气恼地满脸通红，扯着裤腿，没好气地说：“我自己过。”
她也知道母亲说的，对男人要柔点，可她实在忍不住。
长得没人家好看也就算了，个子也矮那么多，两人站一起，他就跟侏儒一样！
真是丢人显眼。
*
今天天气好。
杨淑英刚把被子晾在院子里，就看到姜巧云气呼呼地进来了。
“咦，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姜泫他们呢？”
姜巧云切了一声，没好气地说：“他们在河坝，说要看会河，看河？从小在河边长大，都不知道矫情个什么劲。”
杨淑英纳闷：“海龙也和他们在一起？”
“怎么可能，他在路上碰到了他们村的一个熟人，在聊天。”
杨淑英“哦”了一声，看女儿情绪不对，拉着她走到侧屋，说：“你怎么了？”
姜巧云一屁股坐在炕沿边，“妈，我不想和杨海龙结婚了，你帮我退掉吧。”
杨淑英大惊失色，赶紧向外张望了下，压低声音，“祖宗，你胡说啥呢？”
“你看看杨海龙，个子都没我高，刚才我们没带雨鞋，姜泫直接被那个当兵的背过去了，我是自己过河的。”
说完，姜巧云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哎呀，我还当什么事呢，你是自己过河，那我过河的时候还得背你爸呢，我要是跟你一样，那我不得哭死？”
“可，可我就是觉得丢人，今天幸好没碰到什么人，这要是碰到张向蕊王桂花她们，还不知道她们怎么乱传呢。”
“行了行了，你不要纠结这些，海龙的个子是矮了点，但他工作稳定，你舅舅也会想办法调动他，以后你们俩就在宁州扎根，一辈子不愁吃穿。”
看女儿还是不高兴，杨淑英继续说：“人嘛，你不要看眼前，那当兵的虽说体面，但三天两头不着家，她姜泫嫁过去跟做寡妇差不多。”
“我刚跟你爸商量了下，不管咋，这次咱们得先顺着她，你还没去大学报到，我这心里的石头总归还没落地，你也忍着点。”
姜巧云烦闷地说：“知道了。”
“我还是那句话，你再不要给海龙甩脸子，让你舅舅知道了，人家咋想你？你别忘了，你那档案和身份证都还是你舅舅帮忙弄的。”
姜巧云稍微清醒了点，是啊，还没尘埃落定，这节骨眼上她可不能使性子，便点头，“嗯。”
*
姜巧玲着急忙慌地收拾完碗筷就回去了，她男人昨晚突然拉肚子，今天动都动不了，地里的麦还都没割完，她得赶紧去割。
杨海龙刚才在村口碰到了他们村的熟人，他想着两个人一起也好打发时间，回来喝了口水，给姑姑说了声也就回去了。
姜秋堂还没去地里，坐在正屋炖茶。
杨淑英收拾着那些烟酒，“你得给巧云好好说说，娃娃一点都不懂事，到现在还嫌弃人家海龙个子矮。”
“海龙老实，估计也没感觉到，这要是让淑军知道了，让人家咋想咱们。”
姜秋堂喝着茶，“嗯。”
杨淑英走进厨房，系上围裙，带着袖套，揭掉面盆上的锅盖。
面是她早上五点发的，这会，面已经发得很大了，都快从盆子里满出来了。
闻了下，幸好没酸。
她在案板上撒了两把面粉，把面从盆子中倒出来，又从小罐中挖了点猪油，放在面里，然后撅着屁股开始揉面。
她准备炸油饼。
巧云过几天就要去学校了，听说学校食堂的饭菜都不太好，没有啥油水，她打算这几天给女儿好好补补。
她也没想到姜泫今天会来，早知道她要来，她就不发面了。
她把半盆清油倒进锅里，咔嚓咔嚓切好面团，麻利地擀着面，时不时地朝门口看看，生怕姜泫突然会回来。
虽然她已经足够快了，但还是让姜泫他们撞上了。
姜泫一进门就闻到了油饼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