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锦城似乎被她的平静激起了某种更深的戏弄欲。
他推开腻在身上的美人,坐直身体,对着楚音的方向,随意地拍了拍自己身侧软榻空出来的位置,嘴角勾起一抹狎昵的弧度:
“站着做什么?过来坐。”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眼神里充满了挑衅和一种刻意的轻慢,“怎么?封少夫人是嫌弃本世子这里……不够干净?还是觉得……本世子配不上你这位四品赦命夫人的身份?”
楚音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月下寒潭,不起波澜。
南锦城眼中闪过一丝不耐,随即又被一种更恶劣的兴味取代。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黏腻的毒蛇,在楚音清冷的脸上逡巡,试图捕捉她一丝一毫的羞愤或慌乱。
“呵……”他轻笑一声,带着一种恶劣的玩味,“看来封少夫人是放不下身段?也是,毕竟在封家那座大墓里当了三年活死人,怕是连怎么伺候男人都忘了吧?”
他故意顿了顿,欣赏着楚音依旧毫无变化的表情,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让他心头那股邪火更盛。他决定加码,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刻意的、羞辱性的宣告:
“楚音!你给我听清楚了!”
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形带着压迫感,一步步逼近楚音,浓烈的酒气和脂粉香气扑面而来。
“本世子看中你,让你做这个世子妃,那是抬举你!是给你一个跳出封家那座活死人墓的机会!”
他停在楚音面前一步之遥,俯视着她,眼神里没有丝毫情意,只有赤裸裸的占有欲和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感:
“你以为我南锦城缺女人吗?笑话!”
他猛地一挥手,指向身后那几个噤若寒蝉的美人,又仿佛指向更遥远的南疆:
“看见了吗?这样的美人,本世子府里要多少有多少!南疆王府的后院,环肥燕瘦,风情各异的美妾,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个个都比你懂得如何取悦男人!”
他刻意停顿,目光如同淬毒的针,狠狠扎向楚音:
“本世子选你,不是因为你有什么倾国倾城的姿色,更不是图你那点守了三年活寡的‘贞洁’!”
他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
“是因为你够冷!够硬!够能忍!够有手段!能把封家那座破坟守得滴水不漏,能把龙渊那个傻子耍得团团转!居然还掌握了商国盐业势力……真是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呀!”
他逼近一步,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直白:
“不过以后你不用这么辛苦了,大事,交给男人来做,你即有些许才能,便替我管好南疆王府那百十来个不安分的女人即可。”
他目光灼灼,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所以,收起你那套假清高!从现在起,你就得学着接受这个事实——你楚音,未来的南疆世子妃,首要职责,只是替本世子管理后院而已。”
他微微俯身,带着酒气的呼吸几乎喷在楚音脸上,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更露骨的羞辱:
“当然,最重要的……”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目光扫过楚音紧抿的唇瓣和清冷的眉眼,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狎昵:
“是学着……如何伺候好你的夫君!如何让本世子……满意!”
最后两个字,他咬得极重,充满了赤裸裸的暗示和羞辱。
整个雅室死寂一片。芙蕖气得浑身发抖,几乎要冲上去,却被楚音一个冰冷的眼神死死钉在原地。
那几个美人更是吓得大气不敢出,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所有人都以为,这位被封家阴婚困了三年的少夫人,面对如此不堪入耳的羞辱,要么会羞愤欲绝,要么会崩溃痛哭。
然而——
楚音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
南锦城那番充满侮辱性的话语,如同污浊的泥水泼洒在她身上,却未能在她眼中激起半分涟漪。
她的目光,甚至没有落在南锦城那张因酒气和愤怒而显得有些狰狞的脸上。
她只是微微侧过头,仿佛在倾听屏风后那缠绵悱恻的江南小调,又仿佛在透过雕花的窗棂,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那姿态,带着一种近乎漠然的、彻底的……无视。
仿佛眼前这个咆哮着、炫耀着百名美妾、要求她学习“伺候”的南疆世子,只是一个在台上卖力表演、却引不起她丝毫兴趣的跳梁小丑。
这种无声的、彻底的漠视,比任何愤怒的反驳和羞愤的泪水,都更具杀伤力!
南锦城脸上的狎昵和得意瞬间僵住。
他预想中的羞愤、崩溃、屈辱……一样都没有出现!
他精心布置的羞辱场景,他刻意展示的浪荡姿态,他赤裸裸的占有宣言……在这个女人面前,仿佛都成了可笑的独角戏!
她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一股被彻底轻视、被无视的狂怒如同岩浆般瞬间冲上南锦城的头顶!他精心维持的掌控感和优越感,在这一刻被楚音那无声的漠视击得粉碎!
“楚音!”他猛地低吼一声,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扭曲,伸手就要去抓楚音的肩膀!
就在这时——
楚音缓缓地、极其自然地转回了头。
她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南锦城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脸上。
那眼神,依旧清澈,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
她微微启唇,声音清洌如冰泉,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屏风后的靡靡之音,也盖过了南锦城粗重的喘息:
“世子爷。”
她微微颔首,行了一个标准礼。
“您府中百名美妾,想必个个都如花似玉,善解人意。”
她的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
“只是……”她微微一顿,目光扫过南锦城铁青的脸,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冰冷的疑惑,“连后院区区百名女子都需假手他人方能‘管好’……”
楚音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冰棱碎裂:
“世子爷,您这南疆之主……当得,未免也太……劳心劳力了些?”
南锦城的瞳孔收缩,周身顿时布满冷凝……
她说什么?!
她竟敢……竟敢如此直白地嘲讽他连自己的后院都管不好?!暗示他无能?!
这比任何辱骂都更狠!更毒!更戳心窝子!
“你——!”南锦城忽然有一个冲动,要控制不住当场掐死这个女人!
“清砚!”楚音的声音骤然响起,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清晰穿透了紧绷的空气。
一条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楚音身侧,“少夫人!清砚在!”
楚音的声音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平静:“世子爷觉得我们碍事。他这里莺莺燕燕太多,声音太杂,影响了我和世子商谈正事。”
她微微侧头,视线越过清砚的肩膀,落在那几个尚未感觉到危险的女子身上,“既然世子爷嫌吵……”
楚音的声音清晰地响起,没有一丝情绪起伏,仿佛只是在下达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指令,“清砚,把她们——清出去。”
“是!”清砚应声,没有丝毫犹豫!
她身形再次闪动!如同虎入羊群!
那几个女子甚至来不及惊呼出声,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道袭来!
下一刻,她们就像是被狂风卷起的落叶,惊呼着、尖叫着,被一股沛然莫御的柔劲“送”出了雅室门外!动作快、准、狠,却又巧妙地避免了真正伤害她们。
“砰!砰!砰!”几声闷响,伴随着女子惊慌失措的尖叫,雅室的雕花门被无形的力量带上,隔绝了内外的喧嚣。室内瞬间只剩下楚音、芙蕖、清砚,以及面色变幻不定、惊疑交加的南锦城。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浮华的喧嚣被粗暴地剥离,只剩下冰冷的对峙和尚未散尽的酒气脂粉味。
南锦城看着空空如也的雅室,再看看眼前一脸冰冷煞气、如同寒冰堡垒般护卫楚音的清砚,最后,目光死死锁在那片素净月白衣裙的主人——楚音身上。
“你们真是好大胆!”南锦城的声音很平静,“我的姬妾!你有什么资格?!清出去?”
楚音迎着他几乎要噬人的目光,向前半步,从清砚身后缓缓走出。
她脸上依旧平静无波,清澈的目光直视南锦城喷火的眼睛,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荒谬却又理所当然的冷静:
“替世子爷——管理后院。”
她微微歪了歪头,仿佛真的只是在陈述一件职责之内的事情,眼神却冰冷透彻:
“刚才世子爷不是金口玉言,亲口指定了我这位‘未来世子妃’的首要职责,就是替您管好那百十来个‘不安分’的女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