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北,草帽山下有个西十字坡。”高杏儿见那两位不想回答,自己回答了。
张彪还是关心钱,问道:“三叔,如果弟妹就带八百两过去赎人,绑匪会不会马上翻脸?”
三叔额头的皱纹拧成了一个大眉结,对高杏儿说:“小杏儿,为张谷安全起见,你若是四处筹借,还能借到多少?”
高杏儿面露难色:“我娘家并无亲戚在城里,张谷那边的亲朋好友都是他自己在走动,我也不熟悉,可能最多筹借一两百两。”
张彪眼睛瞥了一眼赵灼,说给高杏儿:“你娘家那边确实不太行啊,关键时候啥都帮不上。”
赵灼见他针对自己,如实道:“我临时办事至此,不知府中变故,身上没有带银两。”
张彪轻蔑道:“一个脚夫,没指望你。”
高杏儿听了不高兴:“张谷娶我的时候,家徒四壁,我娘家不行,张家也没帮什么忙,这个布庄都是我们夫妻两个省吃俭用攒下来的。”
三叔听了,脸上有些挂不住:“唉,话也不能这么说,要是不挂张家的名号,你们布庄能做到现在?”
赵灼听出来了,这张家族里名义上互相帮衬,其实也分亲疏远近,张谷属于张氏旁枝,他家并没有得到张家太多的照顾,他差不多知道其中的关系了。三叔是族里的长辈,既然被高杏儿找上门,他代表族里不得不出面解决问题,但张彪似乎一直在盯着高杏儿把钱尽量凑齐。赵灼开口:“张家大族,要是宽裕,能不能帮忙先垫付,反正明日会抢回来。”
张彪听了道:“我们能明日出兵埋伏,已经是族里出的最大力了,他张谷平日又给族里贡献什么了?”
高杏儿道:“布店每年交给城里五百两税银,说是交给张府也可以的吧。”
三叔打住道:“你们别扯那些没用的,你钱不够,愿意冒险,我们没意见。要不是他姓张,我才懒得管这事儿。”
高杏儿听了,心里一怔,确实,如果张家族人不帮忙,自己怎么敢跟绑匪交易?她沉默了许久,说道:“但家中钱确实只有这么多,我已经无能为力了。”
赵灼突然问道:“会不会是窜山马干的?”
张彪听到“窜山马”一词脸色瞬变,很快恢复正常,但都没有逃过赵灼的眼睛,张彪瞪着眼训斥道:“你知道什么是窜山马!?三年前已经被剿灭了,道听途说个名词儿就在这里乱说。”他对着这个不知轻重的脚夫语气更加不客气起来。
赵灼不理会他,说道:“银两用带隔板的小木箱装着,上面几层用真银子,下面放些石头,绑匪慌张,不会查验这么仔细,等交了人质,你们埋伏的人马出击拦截,五百两足矣。”
张彪听了火冒三丈:“你玩过家家啊!他们要是发现了作假,当场撕票该当如何?!”
赵灼冷静说道:“那我去送赎金。”
三叔道:“绑匪的信上说了,只能张谷夫人亲自去交易。”
赵灼道:“两千两白银,一个妇人如何搬得动?肯定要用马车,我去驾车。”
高杏儿担忧的看着赵灼:“赵哥,你其实不必......”
张彪反对道:“不行,你一个外姓人,还是个脚夫,没啥江湖经验,也缺乏临机应变的能力,还是我来驾车车。”
三叔打哈哈道:“去跟绑匪交易,挺危险的,你没经历过啥打仗场面,我们埋伏了人,打打杀杀的,你别给露了馅。”
赵灼闻言看了看高杏儿,见她摇头,自己也只能作罢。
几人有些话不投机,没说几句,三叔起身道:“明日中午,我会让张克带人埋伏在十字坡东南角的树林里,你接到张谷后只管逃命即可,张克会去抢回银两,缉拿绑匪。”
见高杏儿点头应允,两人起身走了。
高杏儿面带歉意的看着赵灼:“我家在张氏算是偏房,在族里没啥地位,他们看不上我们,让你见笑了。”
赵灼摆摆手道:“做哥哥的也没啥本事,惭愧帮不上什么,你明日去交赎金,当心自己的安全。”
高杏儿点了点头,有些面露愁容,跟绑匪打交道,她的确很紧张。
赵灼道:“那大管家张彪可是张家族人?”
高杏儿点头:“是,跟我夫君张谷一样,是张家族里的旁支,自小也是贫苦人家,年少时在外面走江湖,前些年草帽城陷落时候,机缘巧合救了张家几口人,后来入府做了仆役,慢慢几年升做了管家。”
“哦,那估计还是个很能干的人,这么快能升到管家,即便是有恩于主家,也是不容易的。”
高杏儿:“张府很大,各种管家很多,他不是大管家。不过张家族里的事儿他参与的比较多。大家都觉得他以后是族里和事佬老儿三叔的接班人。”
赵灼明白了原委,跟高杏儿问了张彪的住处,高杏儿虽然觉得奇怪,还是告诉了他位置,赵灼起身告辞,高杏儿也不再挽留,送他到门口。
赵灼揣测张彪应是绑票知情人,按照高杏儿给的地址去找张彪。
张彪跟着三叔先是去了草帽城的巡城营,眼下城里的治安靠巡城营负责,张骥做了索塔后,在草帽城成立了以大舜人为班底的巡城营,主要负责城内的治安,类似大舜州府的巡捕衙门,张骥的侄子张克是这里的主事官。
两人和张克见了面,大概的将明天的抓捕计划又面对面确认了一下,好歹过场要走。
从巡城营出来,天色已经傍晚,在十字路口辞别了三叔,张彪心里还是不太高兴,想不到这布庄竟然没什么油水,连一千两银子都凑不齐。到时候分他只有四分之一分成,远没有计划中的多。没办法,两百两也是钱啊,就怕豹哥他们知道了会压缩自己的份额。
边走边思索,明日高杏儿装赎金的盒子里有一半儿是石头的消息,晚上赛诸葛来碰面还是得告诉他这个变化,自己要四分之一赎金的份额不能减,毕竟明日现场还要自己的许多配合。
他走进家门,没注意街边吃小摊的一个人,正低着头关注着他家门口进出的人员。
天色暗沉,一个人戴着草帽、腰悬宝剑的人走路匆忙,在路过张彪院子的时候,左右看看,然后快速转身进了张家。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那人从张家出来,朝来的方向匆匆返回。
赵灼早已跟店家结了饭钱,快速跟上戴草帽的人。
草帽城没有宵禁,天色阴暗街上还是有人在走动,那人似乎感觉到有人在跟踪,加快了脚步,也开始了左右的乱走,试图甩掉跟踪的尾巴。
他压低草帽的帽檐,刚转入一个偏僻的小巷,一把利刃就抵住了他的脖子。他正要去抽宝剑的手僵在半空中,问道:“你是谁?”
赵灼低声问道:“窜山马?”
“你认错人了,我不知道什么窜山马!”
赵灼一把将他的宝剑夺到自己手上:“少给我装,你们绑的人现在哪里?”
“什么绑的人?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张管家都跟我说了,你就别装了。”赵灼用匕首押着他,往小巷深处走了一段。
“张管家?我不认识。”
“嘴硬!”赵灼一把打飞他的草帽,揪住他的发髻道:“让你知道一下缉盗营是怎么审讯的!”
审讯完自称“赛诸葛”的马匪,赵灼将他打昏,然后趁着夜色将他扛到一个大户人家的后院,撬开院门,丢在院子里,将他的宝剑丢在旁边,大喊几声:“有贼!有贼!”然后,听见有家丁赶过来,他逃出院子。这个赛诸葛被主家捉了,恐怕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
赵灼出了南城,回到营地。
黄标他们已回到营地多时,随口问他今天逛了哪里?
赵灼想了想,觉得还是要黄标他们帮帮忙。就说了在城中遇到马匪碰头儿,绑了人票在草帽山里,自己想出手搭救一把。但是估计马匪有六七个人,怕自己应付不来,希望黄标他们能一起帮帮忙。
黄标笑道:“跟赵捕头打交道这么久,你还是第一次这么主动出手帮人,怎么?是碰到红颜知己的苦主了?”
赵灼苦笑道:“也算是吧,我看她们母子实在可怜。”
黄标拍拍赵灼的背:“难得,难得,赵捕头性情中人,英雄救美,咱们兄弟必须出力!”
赵灼拱手表示感谢。
常宵打趣道:“这黑厥人地盘的马匪,照理说应该是咱们大舜的盟友,不该出手。”
黄标道:“百姓总是无辜,恶人在哪里也是恶人,既然明日上午有空,咱们一起去看看。”
次日一早,天还未亮,黄标告诉韩康如果下午商队启程他们未回,后续会追上来,不用等他们。其后三人上马,一起沿着南城墙往西面跑去。
草帽山位于城池的西侧,孤零零的一座山很是突兀,山高数百米,顶部有一大盆地,里面的雨水堆积无口可泄,形成了大片的草地沼泽。用现代的话说,草帽山就是草原上的一座死火山,火山口里面尘土、雨水堆积,水草丰茂,而火山的周侧怪石嶙峋,没有土壤留存,几乎寸草不生。
三人骑行至山脚下,一侧是略显巍峨的草帽山,一侧是黄绿相间的草原,往东面远处还能看到草帽城若隐若现。
一条路沿着草帽山的东麓朝北延伸,是他们骑马来的路。一条路东面通往草帽城,西面是通往草帽山顶的山路,这就是十字坡了,这个十字路口,绑匪如果骑着马,有三个方向可以逃窜。绑匪如果拿了两千两白银,肯定是多人分开背负,然后骑马逃离。
赵灼看着十字坡的东南面有一片小树林,就是三叔说的可以藏些人马的地方,估计不要多久,他们要伏击马匪的人就要过来隐蔽了。
黄标看着山路道;“是不是沿着这里上山?”
“应该是。”赵灼带着三人骑马往山上走,没走多远,山路蜿蜒曲折,在骑马改必须改为牵马的地方,山路上有一个岔口,直路向上,右侧路沿着山腰通往北面,勉强可以骑马,这条路也可以作为绑匪逃跑的路线之一。
他们继续往上,牵着马走了一段儿,越到顶部越难走,牵着马都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