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小九并无异心,赵灼就闪到了暗处,小九带着毫无戒心的侯贵外出,他自恃有些功夫,又在甘泉堡内,连家丁都不带。
走在大街上,一轮圆月高挂,临近宵禁,几乎空无一人,侯贵问前面走的小九道:“怎么样?这次贾三儿找了多少壮丁?”
小九道:“看样子大概有三十多个。”
侯贵边走边道:“嗯,不错,不错,这小子挺能干的。你走那么快干嘛?”
小九回头道:“不瞒总教习,小的有些尿急。”
侯贵笑道:“你在路边解决好了。”
小九道:“谢总教习提醒,不过很快就到府上了,算了。”
两人走到拐去林府的十字路口,对面走过来一队巡逻的军士,后面有人敲着梆子喊道:“宵禁清街,关门闭户!”
双方走近,巡逻队的头领看清是侯贵,拱手肃立道:“见过总教习!”
侯贵看了一眼队伍,见有个小孩走在队伍中间,问道:“怎么?抓了个小贼?”
头领道:“那倒不是,这个小孩说林府里有命案,他不知道去哪里报官,碰上我们后一直哭喊着让我们去看看,我这正要带着他去林府看看。”
侯贵一听,回头看了眼茫然的小九,然后道:“哦,有命案?我也去瞧瞧。”
小九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如何应对,他知道这个小孩是逃出来那个,正要说的什么,小孩指着他喊道:“那个人就是他们一伙儿的,他们杀了人,还绑了我东家!”
侯贵问道:“怎么回事儿?”
小九胡乱道:“别听小孩子胡说,林府里好好的,八成是他偷东西不成血口喷人。”
侯贵此刻心里想的是这个贾三儿,越来越狠了,为了抓壮丁凑人头数,连绑架、杀人都直接用上了。在大街上这么吵吵不好,他说道:“好了,咱们一起去林府看看,有事儿的话我帮你做主。”他想着如果出事儿,这下自己帮着把这漏网的小孩抓了,算帮贾三儿把屁股都擦干净了。
缀在后面的赵灼看到是小耳朵,听了对话料想不好,赶紧从旁边的巷子小跑着绕去林府报信。
巡逻队十几人一行不多时到了林府门口,只见大门紧闭,侯贵道:“小九,怎么大门关着?快去喊开门。”他心里道,贾三儿这厮说得好听,说请我赴宴,其实是遇到麻烦要我帮助了。不过,今晚又能享受一下半老徐娘,处理这点小事儿没问题。
小九硬着头皮过去拍门,许久,常宵开了门,小九抱怨道:“怎么这么久?”
常宵口齿含糊道:“夫人需要做做准备。”然后看了眼手持刀枪十几人的巡逻队,问道:“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小九看了眼后面道:“赶紧请总教习进去吧。”他已经在脑海里翻腾了几遍,如果过会儿真的露馅了,自己只能说是被这伙人胁迫的,如果不听他们的,他们就会杀了府里人。
侯贵看了眼没点什么灯火的前院,带着巡逻队进了院子。
绕过影壁墙,侯贵看到大堂点着灯,大堂里坐着一个女人,再走几步,看清正是林夫人。
侯贵心中大定,拱手道:“甘泉堡总教习侯贵,见过林夫人。”
林夫人颤声问道:“侯教习为何带了这么多人来我府上?”
侯贵把小耳朵拉到前面:“路上碰到了个小孩,说林府出了命案,我就带人过来瞧瞧。”
林夫人紧张道:“府上一切都好,哪有什么命案?”
侯贵见林夫人很紧张,还以为她是害怕巡逻队的刀枪,他按住小耳朵肩膀的手上加力,小耳朵吃痛,此时也有些蒙圈,以为夫人是被坏人控制了,喊道:“夫人不用怕,你照实说,他们是官府的官兵,我看见老东家被他们打倒的。”
林夫人一怔,毕竟经历的事情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黄标此刻从后堂转出来,一身仆人打扮,低头大声道:“夫人,饭菜都准备好了,可以用膳了。”
小耳朵一看到黄标,脑子飞快的旋转。
侯贵听了问道:“那个,夫人,贾三儿不在府上吗?”
林夫人起身道:“他临时外出了,让我先招待你到后堂用膳。”还好灯火昏暗,侯贵之前来这里也不会认识林府所有仆从,见黄标低头走了也没有起疑,他见林夫人非常紧张,声音也发颤,心中也只以为是她被逼如此,羞愤所致。
侯贵看了眼小九:“贾三儿啥时候叫你来请我的?”
小九迟疑一下,道:“三爷下午还在府上。小的在赌坊等的时间有些长,说不准临时有事儿出去了。”
侯贵看着丰腴的林夫人转去了后堂,心中已是按捺不住,整个过程的漏洞都被他的色欲所蒙蔽,他揪着小耳朵的耳朵吼道:“你个小贼,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小耳朵吃痛哎呀道:“小的在林家偷东西不成,被他们打了一顿,随口想给他们找点麻烦!”
侯贵听了,真的好气,一脚踢在小耳朵的屁股上,他一下扑到巡逻队的身边,巡逻的领队扬起胳膊,一巴掌把小耳朵扇倒在地上,骂道:“小兔崽子,要不是看你年纪小,非剁你一只手不行!滚!”小耳朵忍住耳朵嗡嗡作响,连滚带爬的朝门口跑去。
侯贵谢过巡逻队,让他们去继续巡逻,自己大踏步的穿过前厅去了后堂。
后堂只有一个屋里亮着灯,正是林夫人的房间,侯贵去过这个房间多次,自是轻车熟路,心里喜滋滋的,看来,这次贾三儿安排的更加体贴,是在林夫人房间吃饭了。
他推开门,屋里的桌上只有两个茶碗,林夫人坐在床边。
侯贵进门盯着林夫人笑道:“娘子,看来你终于被本官降服了,我早就说过,多烈的野马本官都骑的住,还能让它乖乖听话,怎么样?来,咱们先大战三百合再吃不迟。”说着开始脱去外套。
他往床边刚走两步,觉得身后有暗影晃动,左右各有一只胳膊朝他肩膀搭来,他猛地一缩身,反应极快,下蹲转身,黑虎掏心打出,同时喊道:“是谁?”
那二人并不搭话,不做躲闪,快速都用胳膊下砸,另一只手擒住他手腕,侯贵果然功夫了得,身体接着下坠,双腿同时平身踢出,朝那两人下盘踢去。
转瞬,三人过了七八招,竟然被侯贵冲出了房门,刚落院中,又一个壮汉堵住去路,结果没两个照面,被一腿扫到脖子上,侯贵晕头转向,晃了几晃,险些跌倒。屋里出来二人拢肩头,剪双臂把他按倒在地上。韩康和许帮不得不服,他俩功夫加一起也不如赵捕头。
侯贵抬头问道:“你们什么人?”
黄标此刻从另一个房间出来,朗声道:“大舜国北凉城,却蛮军。”
“却蛮军?你们到我甘泉堡作甚?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侯贵还不知道他们的用意。
“你们甘泉堡一直跟黑厥人勾勾搭搭,别以为我们不知道。”黄标走近侯贵的前头道。
侯贵抬头道:“你错了,我们甘泉堡从不勾结黑厥人,再者,即使有人勾结黑厥人,你捉我做什么?”
黄标笑道:“捉你捉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贾三儿已经全都招了。”
侯贵一怔,接着说道:“谁还不会个屈打成招?我是甘泉堡的总教习,即使有人诬陷我通敌,也应该耶律府处置,你们把我送去耶律府吧。”
黄标道:“送你去耶律府?呵呵,不瞒你说,我却蛮军已有五千人埋伏在城外,等我查实尔等通敌证据,耶律寇恐怕要被夷族了。”
侯贵更是一惊,低头不语,正在思考各种可能性。
黄标道:“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大军杀到时饶你全家不死。”
侯贵不做声,揣摩这个年轻人应该是要自己指证耶律家通敌。
黄标突然道:“你去过几次铁匠山?”
侯贵吃了一惊,他认为贾三儿应该不知道铁匠山才对,自己消息封锁的很严密。“什么铁匠山?我没听说过。”
“贩送大舜工匠人口资敌,你已经犯了死罪,如果能证明是耶律家主使,或许你还能判个流放三千里。”黄标慢悠悠道:“不过话说回来,如果追查到你这里为止,却蛮军和甘泉堡就可以相安无事,拿你出来顶罪,但我想对你来说至少是诛灭三族的罪。到时候,你效忠的耶律家恐怕还会协助我们抓人、砍头。”
如果却蛮军大军压境,又有贩卖工匠去铁匠山的铁证,那么耶律家丢车保帅,把自己这个操盘手贡献出去是有可能的,侯贵额头见汗,但仍不做声。
旁边,董公公出来,用宣读圣旨的口气说道:“侯贵,甘泉堡总教习,食禄八品,家住甘泉堡冬门巷,家中有四子三女,孙辈一十三人,赌坊一间,绸缎铺一间,近年大发其财的生意,是协助黑厥人贩送工匠及劳力至铁匠山,按大舜律,通敌卖国、资敌以器者诛三族。”
侯贵本来僵硬跪着的身体突然软了一些,朝下塌陷了很多。
黄标道:“诛灭三族,父族、母族、妻族,怎么也得有一百多口人吧。”
侯贵思索着会不会是黑厥人和耶律家派来试探自己忠诚度的?他们这几个人怎么知道这么多?怎么敢孤身入城?还有甘泉堡在北凉城有细作、在往来路上有不少明哨暗哨,怎么没有一点儿却蛮军调动的消息?而且,到现在也没有看到贾三儿。
黄标道:“拉贾三儿上来。”
许帮从另一间屋里把贾三儿拉了出来,贾三还捂着自己的断指,贾三一过来就跪在了地上:“众位英雄饶命,我干这些都是被这个侯贵逼得。”
黄标使了个颜色,许帮突然一伸手,用匕首抹了贾三儿的脖子,一股鲜血喷出,贾三儿捂住自己的脖子,哼哼了两声,栽倒在地上。
贾公公又是那股冷冷的细声细气的宣旨语气:“贾三儿,市井狂徒,恩将仇报,欺凌主家,外加通敌叛国,判斩立决。”他这两次说话都起到了恰到好处的作用,众人听了刮目相看。
侯贵这下顿时有些慌了,抬头道:“怎么可以免死?”
黄标问道:“黑厥人在甘泉堡的联络人是不是住在你府上?”
侯贵摇摇头:“这个我不清楚,但听说住在醉花坊里。”他努力证明自己跟黑厥人关系没有那么密切。
“你怎么去铁匠山的?”
“我,我听从耶律洞的安排,贾三儿说人准备好了,我就带人从城外护送去铁匠山,每次距离铁匠山还有上百里,他们的骑兵就会接管,我们拿了钱就回来。我确实没有进去过铁匠山。”
“你知道铁匠山在做什么吗?”
“我,不知道,不,我知道一点儿,似乎在打造兵器。”侯贵犹豫道,生怕哪里回答错了。
“要是我们五千却蛮军不攻打你们甘泉堡,直接去铁匠山,你觉得有把握拿下吗?”
“我,我,不知道。”
“你要是不清楚,我们就征用你的四个儿子一起做先锋,将功补过吧。”黄标道。
“那,那也可以,我们父子愿意将功补过,为国杀敌,不过,听说铁匠山那边,赤焰大王布置了重兵,不是那么好攻陷的。”侯贵小心回道。
又问了几个问题,许帮和高德把侯贵跟那几个捆绑在了一起。
黄标叫来小九,跟他好好的谈了一番话,讲大道理、给利益、外加暗示威胁,算是将小九拉拢到了一起,让他将功补过,如果这几天能把贩卖匠人的这条暗线打掉,他就能洗清革面加入大舜朝廷的一方。小九算是这伙人中良心未泯的年轻人,听了自己可以改邪归正,非常愿意弃暗投明。
其后,黄标和几人商议接下来怎么办直到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