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倧听完俄木布念的话,脑子“嗡”的一声炸响,像是被寒冬腊月的冰水从头浇到脚,浑身的血都凉了。
他原以为,自己放下高丽国王的尊严,忍着被一个定北侯册封的屈辱,好歹能马上换来燕山军的重兵支援。
现在,对方扔过来一句“救国之道,唯有求诸于己”
这不是明摆着欺骗他们和东狄玩命吗?
他猛地转头,眼神里淬着怨毒,死死钉在一旁的洪翼汉身上,声音都在发颤:
“这就是你找的外援?这就是你吹的‘愿意助我高丽抵抗东狄的天兵’?!”
洪翼汉被这眼神看得后背发毛,赶紧往前凑了两步,声音带着慌乱的辩解:
“王上息怒!定北侯真的不会袖手旁观!
我离开山海关时,他亲口答应开春就派兵来高丽的!对吧,俄木布大使?”
俄木布没接话,只是眯着眼,像草原上观察猎物的狼,把李倧的失态表现尽收眼底。
张克嘱咐让他念这封信,根本不是传递什么“道理”,就是为了摸高丽王的底;
看看对方是有血性、是能并肩作战的合作者,还是只会摇尾乞怜、依附强权的 “看门狗”。
这答案,直接决定后续燕山军跟高丽的相处方式。
如今天下的蛋糕大着呢,大魏、扶桑、婆罗多……燕山军就算再能打,精力和胃口有限,根本吃不完。
把些边角料赏赐给靠谱的盟友当奖励,既省力气又能团结更多力量,何乐而不为?
特别是婆罗多,白送张克都不想要,怕肠胃顶不住。
张克愿意跟强者结盟,只要同文同种慢慢汉化燕山军握稳主导权就行;
他知道大魏之外很大,光凭燕山军根本消化不了,干脆就把中华文化圈扩大。
就拿说扶桑四岛来说,要是高丽真能拿出点硬气;
拿下后,北面的北海道,未必不能作为“助战奖励”划给他们。
燕山军吃肉,盟友喝点汤也能饱。
可眼前的李倧,听闻自强便失魂落魄、满是怨怼,活像个没拿到糖的孩子;
这样的货色,根本不配上桌分蛋糕,顶多算个需要被保护的附庸能提供点人力运力,战力别想了。
俄木布看够了他的怂样,终于开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
“尽快准备好船队,得能运一万人马、够吃够打的粮草军械,二月之前到天津卫。
到时候,我们燕山军会出兵一万,登陆高丽帮你们打退东狄。”
他像是施舍般补充了句宽心话:“放心,三月前鸭绿江一带雪刚化,道路的烂泥烂得能陷进车轮,东狄大军根本没法快速南下,赶不过来。”
李倧眼里刚燃起的一点希望,又被这句话浇得灭了大半。
他皱着眉,脸上满是不安:“才…… 才一万?
东狄军那么凶,一万兵力,恐怕挡不住吧?”
俄木布斜睨了他一眼,眼神里的鄙夷都快溢出来了:“你们高丽没人吗?一万燕山军作为决战兵力?
在你们本土作战,动员起人手,依托坚城节节抵抗;
再配合我们的燕山军精锐斩首战术,东狄来多少,就得死多少!”
李倧的嘴唇还在哆嗦,又追问了句没底气的话:“要是…… 要是东狄不管不顾,提前南下呢?”
俄木布彻底没了耐心,语气里带着不耐烦的烦躁:“那就自己扛到我们登陆!
又不是让你们守一年半载,就两三个月,还是冬天,东狄就算是神仙,也吞不下高丽!
更何况,山海关那边,侯爷还在跟他们死磕,东狄敢两线作战,纯属找死!”
说完,他再也不想跟这个看似反抗、实则满脑子“抱大腿”的懦夫国王废话。
草原的规则,从来不同情弱者。
就算向大部落借兵,冲锋在前的也得是自己部落的人——要是自己人先怂了、跑了,所谓的“大腿”会毫不犹豫地把你卖了乃至吞了。
弱者要想活,就得在强者的威胁面前摆出鱼死网破的架势,亮出最锋利的獠牙,用不计代价的拼杀证明死磕自己“代价高”。
畏畏缩缩的,只会被强者无情吞噬;草原上就算是最弱小的部落,也能靠凶狠搏一线生机与尊严。
俄木布转身就走,连个眼神都没再给李倧。
李倧独自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缓过神,像个泄了气的皮球,重新跪回蒲团上。
他双手颤抖地捧着玉圭,对着历代先王牌位,声音带着哭腔祈祷:
“列祖列宗保佑……今夜起事顺利,东狄千万别来高丽,燕山军能早点登陆保护我们……”
洪翼汉也不敢多留,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他得赶紧去找李景奭,一起镇压亲东狄的投降派——既然已经彻底摊牌,就得在投降派反应过来前斩草除根。
对抗东狄,第一步就是清干净高丽内部的蛀虫,不然等东狄南下,指不定哪个投降派会从背后捅刀子。
从选择动手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没了退路。
俄木布出了宫门,带着自己的人,在王宫禁军校尉的带领下往城外走。
他们被安排回洪翼汉的老宅等消息——大半夜的政变清洗,他们跟底层高丽士兵语言不通,掺和肃清运动反而容易混乱;
而且李倧也忌惮他们,毕竟这群人是敢直接砍了东狄使节的狠人,哪敢让他们久留宫中?
万一再闹出点事,他这个高丽国王可兜不住。
一路上,高丽百姓都躲在屋里,连窗户缝都不敢露;
只有偶尔巡逻的高丽兵丁,见了他们腰间的弯刀、背上的弓弩,远远就绕着走,生怕惹上麻烦。
到了洪翼汉的老宅,奥巴才询问:“怎么样?侯爷交给你的差事办妥了?”
俄木布点了点头,走到桌边坐下,端起桌上温着的热茶喝了一口,语气里满是不屑:“松口了,让他们二月前准备好船队。
就是这高丽王,太怂了,满脑子就想依附强者,连喀喇沁部那个只会拿女儿联姻的老头都不如。”
奥巴笑了笑,语气倒是看得开:“管他怂不怂,只要和东狄动了刀子他们就没法走回头路了。”
与此同时,汉城的街道上,洪翼汉和李景奭正带着禁军,把领议政金自点的府衙围得水泄不通。
府里的私兵还想反抗,可高丽禁军人数是他们的数倍还多,没一会儿整个金府就被镇压,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金自点被押出来时,还在歇斯底里地喊:“李景奭、洪翼汉!你们疯了吗?
反抗东狄高丽将会亡国灭种的!你们全得死!全家都得死!”
洪翼汉没跟他废话,眼神冷得像冰,直接下令:“把他关起来,等明日,当众问斩!还有他的党羽,一个都别放过,继续抓!”
禁军士兵立马行动起来,挨家挨户砸门搜查。
汉城的夜空,时不时传来哭喊和喊杀打斗声——高丽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