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在他心中盘旋已久,但他始终不愿面对。可如今,战局僵持,若不破局,大军迟早会被拖垮。
\"秦琼、霍去病……你们在天之灵,可会怪我狠心?\"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提笔写下了一封信。
虞姬吾妻:
南郑僵局,如鲠在喉。敌据坚城,避战不出,我军日耗粮秣万石,将士血勇渐消。
寡人思之彻夜,断肠剜心,终得一计……需借吾妻与宁远为饵,诱敌出城。
你母子若至军营,嬴政诸葛亮辈必以为寡人骄怠,或可倾巢来袭。届时伏兵四起,当可破其主力!
此策之毒,寡人自知。然秦将军骸骨未寒,霍去病英魂泣血,若再迁延,恐三军皆葬于南郑城下!
许褚率死士三千护你前来,沿途险隘皆已肃清。若卿心恨……待天下一统,寡人当自刎于卿前谢罪。
若你不愿……寡人亦不勉强。
——宁晨
写完后,宁晨的手微微颤抖,一滴泪水砸在信纸上,晕开了墨迹。
\"来人!\"他厉声喝道。
帐外亲卫立刻进入:\"大王!\"
\"将此信……快马加鞭,送往长安!\"
......
长安城飘着细雨,兰芷宫的瓦上水珠缓缓流下来。
虞姬正抱着宁远在暖阁里玩耍,白嫩的小手攥着母亲的衣襟,咿咿呀呀地笑。
殿外突然响起沉重的甲胄碰撞声。许褚浑身湿透,单膝砸在虞姬的面前。
他双手捧着一封火漆密信,声音绷得发紧:“夫人,大王八百里加急!”
虞姬心头一跳,将宁远交给侍女,指尖触到信笺时冰凉一片。
她认得封口处宁晨独有的龙纹印鉴,那是他称王时刻的私印,非生死大事绝不动用......
当虞姬一字字的看完内容后,身形一晃,踉跄一步撞上案几。
“夫人!”许褚慌忙起身。
虞姬死死攥住心口衣襟,她想起宁晨出征前夜,这人将宁远高高抛起又接住,孩子咯咯的笑声里,他贴在她耳畔低语:“等我回来,我带你和远儿去欣赏北境风光。”
那温存犹在耳畔,此刻信上字句却化作冰锥,一根根钉进她肺腑。
“他竟要拿亲骨肉当诱饵……”虞姬浑身发抖,突然抓起案上裁纸银刀!
“夫人不可!”许褚劈手夺过利刃,掌心瞬间鲜血淋漓。
虞姬望着他淌血的手,瞬间清醒。她弯腰拾起信纸,一点点抚平褶皱,声音轻得像雪:“备车,去萧相府。”
丞相府依旧弥漫着苦涩的药味。
萧何躺在榻上,枯瘦的手背扎着银针,药吊子在炉上咕嘟作响。
见虞姬冒雨而来,他挣扎着想坐起:“夫人…咳…何事惊动凤驾?”
虞姬将信递过去。萧何颤巍巍展开,才读三行便目眦欲裂,竟一把扯掉手背银针,嘶声怒吼:“这...!昏君!这是人臣该献的计吗?!”
“萧大人息怒!”许褚扑上去按住他。
萧何死死抓住虞姬手腕,老泪纵横:“老臣追随大王十六载,看着他杀入长安、平刘备,灭项羽,退李世民!刀山血海从未退却!可对妻儿用此毒计…与豺狼何异!”
他喘着粗气指向窗外,“您听听!长安百姓都在称颂王后贤德,若知道大王逼您赴死局,军心顷刻即溃啊!”
虞姬任他抓着,声音平静得可怕:“若我不去,相爷可能解南郑困局?”
萧何一滞,颓然松手:“…老臣无能。”
“许褚,”虞姬突然转头,“你带宁远走,现在就去北境找辛弃疾将军,今生莫回中原。”
许褚“咚”地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地板上:“末将受大王隆恩,王命不敢违!可…可那也是末将看着出生的小殿下啊!”
他双目赤红,突然拔刀横在自己颈上,“求夫人赐死!许褚宁愿自裁,也不愿亲手送您入死地!”
雨声渐急,敲得窗户噼啪作响。
虞姬望着榻上咳血的萧何,又看向颈间横刀的许褚,忽然低低笑起来。
“都放下吧。”她看着眼睛瞪着大大的宁远,指尖轻抚宁远的脸颊。
“这条命早就是他的。如今他要拿去破局,本宫给得起!”
萧何大惊:“夫人三思!纵使要行此计,也该老臣…”
“萧大人活着,大夏才有根基。”虞姬截断他的话,从袖中取出凤印按在案上,“明日我走后,相爷即刻封锁兰芷宫,对外称本宫染病。”
她朝许褚伸手,“刀给我。”
许褚茫然递过佩刀。虞姬攥住刀锋猛地一划!鲜血顺着刀刃而下,滴进砚台,与残墨混作一团。
“拿纸笔来。”她蘸血而书,素绢上绽开一行凄艳朱字!
“妾与远儿,愿为陛下饵!”
血书被塞进许褚染血的掌心。虞姬抱起宁远,将孩子的小脸贴在自己颈窝,转身走入漫天雨幕。
几日后,前线军营大帐内。
宁晨正用匕首削着半块硬饼。碎屑落在南郑地图上,盖住了代表蒙恬大军的黑玉棋子。
张良垂首坐在阴影里,灯火在他眼窝投下深潭般的暗影。
“都到了?”宁晨忽然出声。
帐帘掀起,几道身影挟着寒气涌入。
“蒙恬又截了我们三队粮车。”宁晨指尖划过沙盘上蜿蜒的补给线,“再耗几个月,就拖不起了。”
杨再兴急道:“末将愿带轻骑再冲一次...”
“冲什么?”宁晨截断他,目光扫过众将,“冲进南郑瓮城让诸葛亮再烧一次?还是撞上孙武的陷马阵让李存孝再陷入绝境?”
死寂中,宁晨从怀中抽出虞姬的血书。素绢在灯下展开,那行“妾与远儿,愿为陛下饵”的朱字如刀劈进众人眼底。
“三日后辰时。”宁晨声音像淬了冰,“王后会携宁远抵达函谷关。”
帅帐内空气骤然冻结。
“大王不可!”薛仁贵第一个扑跪在地,“此计有伤天和啊!”
“天和?”宁晨冷笑,“霍去病战死时,天在哪?秦琼被割掉头颅时,天在哪?”
杨再兴猛地起身:“那也不能拿亲骨肉填战壕啊!我们打仗这么多年,可没一个是用妇人幼儿的命换来的!”
碎木飞溅中,张定边默默拔出扎进腿甲的断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