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华站在东厢房门前,一手柴刀,一手猎枪,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逼得林家八人不敢上前,王翠芬更是躲到儿子身后。
“狗崽子,你敢开枪吗?”
林家长子林振国将妈妈护在身后,走在最前面,面色坚毅的上前一步,双眼怒瞪:
“你抢我家粮食,伤我妈,老子弄死你个狗崽子,让你老陈家绝户!”
手中的锄头抬起,用力一挥,砸向陈建华手中的猎枪,那股不怕死的劲确实唬人。
嘭!
陈建华退后几步,避开他的锄头,锄头砸在地面上,夯实的泥地被砸出一个小坑,可见力道不小。
林振国内心其实是有点虚的,不过看到对方躲开了,一下子就有了底气。
赌的就是他不敢真的开枪!
“狗崽子,拿把猎枪吓唬谁呢?振兴、振栋,动手!”
其他人也是看到陈建华不敢真的开枪,纷纷扬起手中的钉耙、锄头、镰刀。
“哼,一个混子,敢伤我老娘,我打死你!”
“狗东西,打死他!”
林家八人手拿凶器,站成两排,怒气冲冲,怒目圆睁,就冲上去。
砰!
一道火光闪过,震耳欲聋的爆破声在破旧的小院儿瞬间炸开。
枪口炸开的硝烟呛得人直咳嗽。
气势汹汹的林家八人瞬间呆愣原地,个个脸色发白,额头上细汗密布,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真……真放枪啊?”
老大林振国的裤裆一热,手中锄头掉在地上。
老二的举着钉钯,嗷一嗓子瘫坐在地上。
老三举着镰刀脱落,砸在脚面……
“这……真敢开枪啊?”
“陈家这混子开枪了……打中没?”
“打死林家这几个蛮横霸道的家伙,连人家慰问粮都抢,也不看看这边还有七个可怜的娃和一个瘫痪的爸!”
“……没看到流血啊!”
这一声枪响惊呆了在场所有人,包括围观的邻居;一开始他们也认定陈建华不敢开枪。
这年月,开枪打死人会受到公安机关和革委会的调查,极有可能将案件定性为“反革命杀人”或“阶级报复”,处理极严,有可能会被判处死刑,在枪毙之前要进行游街,以儆效尤,之后再枪决。
陈建华背后还有七个嗷嗷待哺的娃儿和一个瘫痪在床的爸爸,以为他不敢开枪。
没想到这混子根本就是个不要命的家伙。
居然真的开枪了!
就连在东厢房的村长和老陈都被惊到了。
七个孩子齐刷刷的哇哭起来,嘈杂四起,被吓得不轻。
“坏了……这混小子……”
老陈挣扎着想要起来,枯树枝似的的双手努力撑着床板,始终无法起身,满脸焦急。
刚听村长陈志远说儿子突然长大了,懂事了还有些欣慰,没想到还是那么混蛋……
村长陈志远急忙起身,掀开封窗的化肥袋,看向外面,本就皱的眉头皱得更深,手里拿着的烟杆卡在窗沿,蹭掉了一点点墙土。
“没打到人……?”
回头看了一眼焦急想要爬起的老陈:
“老陈头,你教过这小子开枪吗?”
老陈头满脸懊悔,说:
“以前没教过,我也是这几天才教他一些基本要领。”
儿子自小就是个混蛋,他有心教儿子狩猎捕鱼的本事,可儿子却无心学习,总觉得有自己就行。
儿子却对使用猎枪有兴趣,但他可不敢教,猎枪伤人,那可是大罪,陈建华再混蛋,那也是自己的种。
自己倒下了,不得已才教他使用猎枪。
没想到儿子开的第一枪,居然不是对着豺狼虎豹,而是对着娘家大舅哥。
他还是那么混蛋……
“打偏了!”
陈建华把左手的柴刀挨着大腿,左手伸向右手的猎枪,拨弄几下,一脸遗憾,故意把枪口往下压了压,瞄准冲在最前面的林振国:
“来啊,我让你脑袋开花!”
“这次,我得瞄准点儿!”
气势最凶的林振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扬起的锄头也缓缓放下,态度一下子就软下来。
“建华,别冲动,我可是你的大舅哥啊……”
“是啊,姑爷,你别开枪,咱们好商量。”
“疯了,他就是个疯子,居然真的开枪……”
“这不要命的疯狗……”
“……”
林家八人看着旁边的土坑,还在冒烟儿。
若不是刚刚那一枪打偏了,估计现在林振国已经脑袋开花、躺在地上,想想都可怕。
他们是蛮横,可他们要命啊!
最怕的就是这种不要命的疯子!
围观的村民瞬间哗然,脸上的神态从震惊变为嬉笑的嘲讽。
“刚刚不是很嚣张吗?这么快就怂了?”
“该!王婆子去年抢我家猪崽时说啥来着?'贫下中农的财产要充公'?今儿碰上硬茬了吧!”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陈家混子属于不要命的那种,有枪他是真敢开啊!”
“恶人自有恶人磨,陈混子就是王翠芬一家的克星,一物降一物啊!”
“林家这几个夯货,上个月还说要割我'资本主义尾巴',活该吃枪子儿。”
“……”
十里八乡的村民,没少受王翠芬一家欺负,如今看到他们吃瘪,心里别提有多痛快。
丝毫不吝啬言语的嘲讽!
虽然陈混子平日里也不干人事,可他爸经常以肉换粮,作为街坊邻居们偶尔也能沾沾光,对陈混子一家也没那么讨厌。
老丈人林德柱把手中的钉钯放地上,上前几步,说:
“姑爷,你先把枪放下,别走火了,咱好好商量。”
陈建华对这个老丈人也是很了解的,在家里被王翠芬压得死死的,是个软蛋,以往对他还有点良心。
“有什么好商量的?我跟你们没什么好商量,马上滚,离开我家!”
林德柱佝偻着凑到跟前,说:
“姑爷,你把我老婆弄伤了,这事咱总得算算吧?如果上报生产队,你持械伤人,那罪名可不轻,你还有七个等着你喂养的娃儿和一个瘫了的爸,你也不想进去蹲几年牢吧?”
眼看蛮横的行不通,他们开始讲理,讲法了。
今天这是吃定他了。
陈建华听着屋内传来孩子的哇哇大哭声音,回头看了一眼,收回目光,看向老丈人:
“爸,那些孩子也是你的外孙,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心疼?”
林德柱摆了摆沾了些泥土的手,言辞中透露着一丝冷漠与固执,说:
“那几个娃儿都随了姓陈,是你陈家的种,轮不到我这个外人来心疼,我有自己的孙子,外孙与我林家又没啥瓜葛。”
在这个重男轻女思想宛如镣铐般沉重的年代,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生的孩子也不会得到娘家的认可。
想让林德柱这个外公心疼外孙,那得太阳打西边出来。
陈建华依旧举着猎枪,目光如炬:
“你想怎么样?”
如果他没有重生归来,以他以前的性子,一定会不顾后果干到底;如今他心疼这几个孩子,不忍丢下他们不管。
可这并不代表他会认怂,他只想知道老丈人意图。
应对之策,他胸有成竹!
即便生产队的民兵来了,他也能从容应对。
躲在儿子身后的王翠芬看向旁边的儿媳妇压低声音:
“快去生产队喊民兵过来,就说这儿有反革命持枪杀人。”
“好,我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