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不忍睹的王翠芬被打的狼狈不堪,简直不成人样,仿佛在泥地里打滚了好几圈,沾满泥巴,蓬头垢面。
“王翠芬……”
李清河小心翼翼的呼喊,真担心出事。
虽然他知道王翠芬被打,肯定事出有因,可他作为民兵连长,管理治安,在他的地盘上出人命,那他也是要担责的。
“啊哦……”
王翠芬的身子突然猛地一颤,把围观的众人都吓了一跳,刚才只顾着发泄心中的怒火,没想那么多后果,冷静下来想想,还是有点会后怕的。
毕竟这年头,谁的背后都拖着一大家子,多一个人上工,能多挣一份工分,多养活几口人。
若王翠芬真的被打死,他们都得被枪毙!
“王翠芬……”
李清河再一次呼唤,慢慢俯下身,抓住她满是泥泞的手,拉开,想要看看她的眼睛,感觉到她的手仍有力气,说明人还活着,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骤然!
王翠芬双手往前一抓,抱住李清河的大腿,可把他吓得不轻。
“李连长啊,你要给俺做主啊,这些杀千刀的……呜呜……他们要打死我呀!”
这嚎叫,精气神很足,说明并无大碍,顶多就是皮肉之苦。
李清河的目光扫一眼众人,最终落在东厢房门口,倚靠在门框的陈建华,说:
“陈建华同志,这到底怎么回事?”
陈建华手里把玩着一把剔骨刀,走过来,目光看过王翠芬,毫无怜悯之心,说:
“李连长,这老虔婆以为我死在老林山了,过来抓我娃儿卖到城里去,正好被我回来,逮到在门口,没杀了她,已经算是我仁慈了。”
小陈凡跑过来,补充道:
“李爷爷,外婆踢了我和小芸心窝子,把爷爷从床上推下来,外婆是坏蛋,坏蛋!”
李清河顿时恍然!
怪不得发这么大的火,换作任何人,估计都会这么做,娃儿都是父母的心头肉,你这不是找死嘛!
原本村民还没了解实况,经过这么一说,恍然大悟,纷纷指责起来。
“王婆子的心真毒啊,居然想着抱孩子去城里卖,活该被打!”
“这就是人贩子,应该抓去游街,再枪毙,简直就是革命阶级的蛀虫!”
“人心隔肚皮,这老虔婆就不该活着,我有点后悔刚才没下死手……”
“……”
村民们愤怒不已,这已经触犯到他们的底线。
娃儿可以被饿死,可以送人,但不能被卖掉,这是要遭天谴的,被人戳脊梁骨,夜里做噩梦……
可偏偏就有人心肠歹毒,不怕遭报应!
王翠芬抬头,脏又乱的头发遮住了脸,一脸委屈的说:
“胡说,他们都在胡说;李连长,我是听说陈混子进山了,眼看就要天黑,可他还没回来,估摸着是被山鬼留下了。”
“我见这几个娃娃可怜,想着带回家去喂口饭吃,什么卖孩子,我从来没这么想过,他们都在冤枉我啊!”
“李连长,你可得为我做主啊,我好心当成驴肝肺啊,我命苦啊,这天杀的混子欺负我一个妇人……”
她在为自己申辩,为自己诉苦,喊冤。
可村民们都摇头,她的为人大家都很清楚,出了名的蛮横霸道铁公鸡,怎么可能会真的收养这些娃娃,给家里添七张嘴。
李清河也不信她,说:
“王翠芬,咱做人要凭良心,我还不了解你吗?你会好心收养这些娃娃?”
蹲下来,凑近她,闻到一股难闻的味道儿,眉头一皱,看到她的屁股下居然有……屎……尿……已经被碾烂。
退后几步,捂着鼻子,说:
“昨儿个你说的话,我可都听到了,你打的就是将这些娃娃卖到城里的主意,你若不服,我现在就将你和陈建华送到公社去,交由公社调查。”
“你要想清楚,投机倒把倒卖些小玩意儿都得定罪,你贩卖娃娃,怕是要连累你的一家子,以后都不得上工,都得活活饿死……”
王翠芬闻言,顿时眼神闪躲,手脚有点不知所措,做贼心虚,沉吟片刻,大声嚷嚷,虚张声势,掩盖内心的真实想法:
“李连长,我不与你们争辩,但我被打成这样,我要陈混子他赔偿我。”
目光从蓬垢的发际看向角落里躺着的大野猪,伸手指着,说:
“我要他赔偿我二十斤野猪肉,这事就算了,我也不跟他计较!”
”赔你他娘的屁!”陈建华愤怒的盯着她,说:
“你搞得这人贩子行当,我不仅要打你,我还要把你送到公社革委会去,你就是在破坏无产阶级革命!”
自己的气还没消呢,这老虔婆居然盯上了野猪,开口就是二十斤,她咋不去抢!
狩猎回来的大野猪躺在角落,刚才二狗和铁柱也参与暴揍王翠芬,大家伙儿的心思都在揍人上。
这回又将目光看向大野猪,忍不住咽口水。
李清河也是才注意到,眼馋的咽口水,嘴里猛吸一口旱烟,说:
“哟,还真不小呢!”
抬头看向手拿剔骨刀的陈建华,说:
“建华同志,我就知道你一定行的,果然没让我失望,第一次进山就猎得这么一只大野猪,都赶上捕猎队了。”
王翠芬爬过来,满腹委屈的想要再次抱住李清河的大腿,嘴里说:
“李连长,你要为我做主呀,这没良心的混子就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如果他不给我二十斤精肉赔偿,我就要把他告到生产大队去。”
李清河躲开她的抱大腿,没好气的说:
“王翠芬,你是不是听不懂好赖话啊?如果你还要在这儿耍无赖,那我就把你送到投机倒把办,你卖的可是人,人贩子是要被乱棍打死的,你现在这点伤算什么?”
“你……”王翠芬一时语塞。
笃定了李清河肯定是为了野猪肉才这么偏袒这混子的。
眼珠子转动几下,似在思索什么,爬起来:
“哼,你们这些挨千刀的,这事儿没完,我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骂骂咧咧的走了。
路过门口的众人时,有一股屎尿的骚臭味散开,惹得旁人急忙捂住口鼻,满脸怪异的盯着她。
陈建华冷笑一声,看着她狼狈离开的背影,并没有很开心,隐约有点担心。
王翠芬的恶毒秉性和纠缠不清的性格,他是了解的。
这事估计真的不会就这么算了。
王翠芬肯定想到了别的办法,或者去找人想办法——
知青周文斌!
城里来的文化人,王翠芬估计找他想办法去了。
“建华同志,怎么了?不放心?”李清河注意到他的状态,也看向门口,看着渐行渐远、邋里邋遢的王翠芬的背影。
“汰,不管她了。”陈建华收回目光,看向站在野猪旁边的二狗和铁柱,看得两人脊梁骨发冷。
他们二人出现在这儿,并非出于善意,而是从一开始,他们是受命要害死陈建华的。
刚刚见识到陈建华的凶残手段,这是收拾完王翠芬,轮到他们俩了吗?
脊梁骨在冒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