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茶时间过去。
子言带着珑儿来到张炀所居的楼阁前，庭中静谧，花影浮动，夜风微凉。
张炀早已察觉她们到来，袖袍轻挥，大门随之无声开启。厅内静气肃然。
子言抬步欲入，方走了两步，忽又回头望向珑儿。
只见珑儿垂首站在台阶下，神情低落，脚步却迟迟未动。
子言无奈，转身走回她身边，伸手轻轻拉住她，俯身在她耳畔低语：
“珑儿，别害怕。先随姐姐进去，公子只是想看看你我这一年来的修炼进境。只要你等会好好表现，公子他……心是软的，定会原谅你的。”
她声音温柔，语气轻缓，仿佛替她抚平心头波澜。
珑儿抬起头来，双眼微红，唇瓣轻咬，神情中夹杂着一丝迟疑与倔强。她轻轻点头，终究鼓起勇气。
随后，两人一前一后步入大厅。
厅中灵香氤氲，烛火温柔。张炀端坐在主位，指间轻抚茶盏，气息沉稳如山。
见两人到来，她们恭敬一礼，齐声道：“公子。”“主人。”
张炀微微颔首，放下茶盏，目光落在两人身上，语气平静却不容轻忽：
“闭关前我传授于你们的秘术与剑阵，如今参悟得如何？”
子言先行应声，声音清润沉稳：“公子，剑阵方面因有您的注解，属下已能强行记忆布阵，只是在运转变化之时，仍觉心神吃力，稍显生涩。而那‘剑光分化’之术，属下虽勤加修炼，但至今也仅能勉强分化出一两道剑光，再多便难以维持。”
张炀点了点头，未作评价，目光随即转向珑儿，声音略沉：
“珑儿，你呢？”
珑儿怯怯抬起头来，双眼仍泛着微红，望着张炀，带着几分哽咽地开口：“主人……我、我能勉强布下剑阵，剑阵的运转和变化也还算顺利……只是那剑光分化之术，我至今仍未参透……还无法施展出来……”
说罢，她忍不住偷偷打量张炀的神色，心中忐忑。见他神色如常，不见喜怒，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张炀微微颔首，缓缓起身，目光落在她们身上，沉声道：“既如此，便随我出城一趟。我要亲眼看看你们的实战能力。”
话音落下，衣袂轻扬，张炀已然转身走出楼阁。子言见状，连忙拉了拉珑儿的衣袖，两人紧随其后。
一个时辰后，三人抵达安灵城外，临近乱灵山脉的一处人迹罕至之地。
山林苍茫，雾气浮动，灵气氤氲之间，偶有妖禽啼鸣。此地灵气混乱也不怕布阵之后动静太大引来别的修士围观，恰是试剑之地。
张炀立于密林外，目光平静如水，轻声道：“就在此地吧，你俩可以开始了。”
子言率先踏前一步，袖袍一扬，七道紫金飞剑激射而出，盘旋于她头顶之上，灵光熠熠，剑气凌人。
只见她双手掐诀，灵力涌动，那七道剑光如流星游龙，分化成光影，在空中以玄奥轨迹游曳。
忽而，剑光齐聚，如烟似雾，骤然遁入虚空无影无踪。
张炀目光微闪，未语。
下一刻，子言再度变诀，虚空震荡，一座五六十丈范围的紫色剑阵骤然浮现。其外雷纹游走，如紫电蛇舞；其内剑气纵横交错，寒芒森然，杀意若隐若现。
整座剑阵，威势内敛，结构稳定，已有不俗之势。
子言见剑阵成形，心中微松，面上浮现一抹喜色。她再度掐动剑诀，灵力流转，顿时剑阵中雷光翻滚、电芒交织，七柄飞剑如游龙翻腾，剑气纵横，霹雳轰鸣不绝于耳。
随着她不断催动剑诀，额角渐渐浮现细密汗珠，灵力波动起伏不定，神识也显疲态。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未满，剑阵之内雷势已弱，剑气散乱，剑光震颤之间，整座阵法终于轰然崩解，化作流光飞散于空。
张炀负手而立，静静观望，片刻后才缓缓点头，语气沉稳：
“不错。”
“你虽只能维持剑阵一盏茶时间，变化也略显呆板，剑阵中的剑气密度过稀，攻势未足……但以你如今的修为，能在闭关一年内掌握至此，已属不易，说明你下了苦功。”
他说着，目光微微一凝，又道：“至于那‘剑光分化之术’，你理解有误，心神调度尚未掌握要领。回去之后，我再细细为你纠正。”
听得此言，子言微微垂首，脸上露出如释重负之色，拱手恭敬答道：“多谢公子指点。”
她挥袖收起七柄溃散的飞剑，退至一侧，神色恭谨，静静等待。
张炀这才转过身，目光落在一旁的珑儿身上。
“你来。”
珑儿早已屏息凝神，紧张得手心冒汗。见张炀望来，她连忙快步上前，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
只见她玉手一扬，灵力激荡之间，七道紫金色飞剑破空而出，于她身周盘旋回绕，剑芒闪烁，气息虽不算锋锐，但尚且凝实。
珑儿咬了咬唇，抬眸望向张炀，眼中虽仍带怯意，却终究没退缩。
她双手掐诀，剑意牵引，开始布阵……
一如子言先前那般，珑儿袖袍挥动，七道紫金飞剑冲空而出，盘旋半空之间，灵光环绕，阵势初成。
她双手飞快掐诀，神情专注，灵力在指尖流转不息。随着剑诀变化，剑阵之中雷霆激荡、剑光纵横，杀机隐现。
片刻之后，只见阵心处灵光凝聚，剑气翻腾，一轮由剑气凝结而成的剑轮缓缓升腾，如旭日初生，灼灼夺目。
那剑轮虽不过数尺大小，却锋芒毕现，剑意灼烈，在半空中微震片刻后，轰然落下！
“轰——”
剑轮砸地之际，尘土飞扬，气浪涌动，整座剑阵随之一震，随即灵光黯淡，雷霆消散，化作虚影消散于空。
而珑儿则面色惨白，身形摇晃，气息紊乱，显然灵力耗尽，难以支撑。
张炀望着这一幕，眸光微动，唇角不由扬起一抹笑意，眼中隐有赞许之色。
他淡淡开口，语气中少有的温和：“不错，珑儿。你竟能在剑阵中化出剑轮，虽然此剑轮甚小，威势也有些弱，却也已初具锋势，说明你在剑阵上的修行确有所得。”
他顿了顿，又道：“只是这剑轮太小，剑气也不够凝实，且我未见你施展‘剑光分化’之术——这点你还需加强。但整体来说，已是不错了。”
听得张炀这般不吝夸奖，珑儿面上虽仍苍白，却难掩欣喜之色，眼眶微微泛红，轻声道：
“主人……珑儿知道错了。日后一定会好好修炼，再不敢懈怠，也不敢惹主人生气了……”
张炀轻笑一声，伸手在她发顶轻轻揉了揉，语气温和：
“你明白就好。修行之路，终究是你自己的事。我能做的，不过是为你们提供机缘与资源，真正的成长，还是得靠你们自己。”
珑儿仰起头，认真地点了点头，眼中多了一份坚定。
张炀随即看向两人：“好了，今日的试炼便到此为止。回去吧，待回到别院，我再为你们详细讲解剑阵与剑光分化的精要。”
二人齐声应下，随张炀一道御空而返。
——
不多时，三人落回别院。
正巧，石头已从药缸中起身，此刻盘坐庭中，周身微热蒸腾，正闭目打坐巩固修为。
感应到三人归来，石头立刻睁眼起身，恭恭敬敬拱手一礼，朗声道：
“师尊，子言姐姐，珑儿姐姐。”
张炀微微颔首，眼中露出满意之色，望着石头不语，似是另有思量。
片刻后才轻声点头道：“石头不错。这些年来勤恳修炼，如今炼体之术已凝练出二十七处穴窍，练气修为也突破至七层，很不错啊。”
子言闻言微微一笑，语气中不乏欣慰：“石头每月都坚持三次药浴，又服用了不少精进修为的丹药，关键还是他自己从不懈怠。这份刻苦，是你教得，也是他争气。”
珑儿在旁听着，也凑趣道：“哼，我以前修炼的时候可没这么奢侈。石头这家伙一个月修炼就要花掉上千灵石，这待遇估计在联盟之中一些大族嫡系血脉都不一定有此修炼条件呢。”
石头闻言，连忙挠头，脸颊微红，有些羞涩地说道：“师尊、两位姐姐……石头资质不高，修炼比旁人慢一些，只能多勤快点修炼……”
张炀闻言哈哈一笑，摆了摆手，语气爽朗：
“你不必自责。你修行所耗费的这点灵石，于为师而言算不得什么。但你也要记住——如今为师护着你无妨，可等你炼体、练气皆臻至筑基之后，修行资源便需你自己去争取了。为师不会一直为你兜底，任你安心修炼。”
石头听到此言，脸色微红，随即郑重点头道：“弟子明白。子言姐姐早就同我讲过这些。弟子也不愿一辈子躲在师尊羽翼之下长大，那样……算不得真正的修行。”
他语气虽略有青涩，却满是坚定，目光坦然。
张炀看着他，心中微动，伸手重重拍了拍他肩膀，语气转为缓和，带着几分长者的关切：
“话虽如此，但你要记住，为师并非要你一味独自硬扛。将你托付于为师的是你爷爷，为师自当护你周全。修行界鱼龙混杂，三教九流、心怀叵测之辈多的是。你性子执拗，为师并不担心你努力不够，只怕你将来太要强，不肯开口求援。”
他顿了顿，神色一凝：
“所以为师要你记住，若有一日遇到真正解决不了的事，千万不可死扛，记得来找为师。修行路远，难免波澜，风浪起时，不是弱者才求助，而是聪明人懂得如何活下去。”
石头听罢，眼中光芒更盛，神情肃然，连连点头，郑重道：
“弟子谨记师尊教诲，弟子不会辜负师尊的栽培！”
张炀闻言，神色稍缓，眼底流露出一丝温意，终是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