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辉跳脚几次都抢不回纸条,又羞又恼。
拳头顿时攥得指节发白,朝着胡秋菊高高扬起。
胡秋菊收好纸条,半步不退,笑吟吟地朝他道:“想动手?你确定?想好后果呦!”
“蠢货!还不嫌丢人吗!”
冯一涛愤怒地一把扯住儿子,及时制止了冯辉的愚蠢行为。
后槽牙几乎要咬碎。
他能看到冯辉眼底的不甘,自己又何尝不是。
但他也清楚地知道,当胡秋菊读出纸条内容时,他们精心搭建的留学精英高台已经塌了半边。
若此刻再动手,只怕会让自己这段时间的筹谋彻底垮掉。
今日之事,闹得这般不堪,怕是难有希望翻盘了。
再看周围众人朝自己指指点点,不堪入耳的羞辱之声阵阵传来。
冯一涛强压下火气,猛地转身,拽着儿子就往外走。
身后却传来胡秋菊的笑声:“慢走啊!下次记得把小抄烧干净,可别再让我逮到了!”
冯一涛突然脚步一顿,心中疑窦顿生。
以往不是没跟其他研究所竞争过。
像三零八和四零二这种小规模的研究所,自己向来都是直接碾压,几乎从没正眼看过他们。
这次怎么会状态百出?
胡秋菊像吃了枪药,余大嘴逮住机会就咬。
他们两家不是向来死对头一般吗?
什么时候竟然拧成了一股绳,齐刷刷将矛头指向了自己?
还有那个突然冒出来找事儿的汉子,是瓦窑大队车间的?
瓦窑大队?
冯一涛猛地抬起头,目光在人群中搜索。
终于落在一个衣着朴素的年轻人身上。
那人就站在会场门口的角落里,双手抱臂,目光淡淡地看向自己。
像是在专门盯着自己一般。
对视中,冯一涛觉得对方眼底像有一汪深潭。
那目光,看似平静无波,却泛着冷冷的寒意。
仿佛能穿透皮囊,直击心脏。
像是一种猎手审视猎物的笃定,又像是一切尽在把握的坦然。
看得他脊背一阵发凉。
赵瑞刚!
是他!
一定是他!
冯一涛几乎瞬间就想通了一切。
瓦窑大队车间突然崛起,三零八所和四零二所意外结盟。
还有今日总结会发生的种种——
从那个叫刘忠国的谩骂,花盆飞起的那刻开始。
从余大嘴故意找茬,胡秋菊伸腿踢人,甚至是从他儿子踏上讲台的瞬间,
这场意外就注定要到来。
那些看似粗粝的叫骂,不经意的“证据”暴露,都是环环相扣的局。
而这一切,都和这个赵瑞刚脱不开关系!
对于这个赵瑞刚,冯一涛此前从未用正眼看过他。
这个被自己设计夺走返京名额后,只能用近乎窝囊的方式接受的年轻人,在冯一涛看来根本不值一提。
但此时,被赵瑞刚淡漠的目光盯着,冯一涛不知为何,后脖颈突然生出一层冷汗。
在这种莫名的恐惧感中,冯一涛不得不重新审视赵瑞刚。
京城来的知青,郑怀城的徒弟,被迫放弃返京名额,瓦窑大队,三零八所和四零二所……
将这一切串联起来后,冯一涛心中的恐惧陡然加深。
难道他从返京名额被夺走后,便开始在瓦窑大队默默谋划?
然后依靠北荒农场项目一步一步接近自己,直到现在抓住机会,给自己致命一击?!
这个年轻人,心思竟然如此之深,如此歹毒!
想通这一切,冯一涛松开拽着冯辉的手,朝赵瑞刚站立的角落走去。
周围人声鼎沸,有的高声讨论刚才发生的一切。
有的围在胡秋菊和余大嘴等人身边,探听其他消息。
一时间竟无人注意到狼狈至极的冯家父子。
“赵瑞刚!”
冯一涛在赵瑞刚面前停下脚步,声音中透出一股嫌恶:“是你!我都明白了!”
赵瑞刚依旧神色淡淡:“明白什么?”
冯一涛又靠近了几分,用几乎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这一切都是你的报复!从北荒项目,到今日的总结会,一切的一切,都是你的报复!”
“报复?”赵瑞刚轻蔑一笑,“或许有几分报复的成分吧。但你要以为,都是为报复你,那你也太自以为是了!”
冯一涛咬牙切齿:“卑鄙无耻!竟然用这种下三烂手段搅黄总结会!”
赵瑞刚瞥了他一眼,语气轻松:
“这就卑鄙了?我连你儿子学业造假的秘密都没公布,也没有因此破坏你儿子的进京美梦,更没有把你多年来做的龌龊事儿公之于众,怎么能算卑鄙无耻呢?”
冯一涛瞬间瞪大眼睛:“你敢!”
但立即又反应过来:“无凭无据,你这是污蔑!”
赵瑞刚目光陡然一凛,周身顿时散发出一股凌厉的气势:
“我为什么不敢?”
冯一涛觉得压力陡然倍增,自己忍不住抖了一下,气势瞬间矮了三分。
多年来,他早习惯在别人在自己面前言语奉承,点头哈腰。
可此刻,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凛冽目光,却令他莫名感到一阵胆寒。
更让他不安的,是赵瑞刚说出的话。
在这个已经失控的总结会上,如果再爆出更多对他不利的言论,那他就真的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想到这里,冯一涛再不敢节外生枝。
硬生生将要冲出口的威胁咽了回去。
只狠狠地瞪了赵瑞刚一眼,便用力拉着冯辉,跌跌撞撞地离开了会场。
由于赵瑞刚站的位置靠近会场门口,二人又刻意压低了声音。
会场中大部分人都没有听到两人的对话。
只有人看到盛怒之下的冯一涛,突然冲到一个年轻人面前。
片刻之后,冯一涛就低着头,灰溜溜地离开。
像一只被吓破胆的狼,夹着尾巴落荒而逃。
这可是冯一涛呀,整个鞍阳工业体系中,最有话语权的一零二研究所的所长。
竟然在一个年轻人面前塌了肩膀,甚至被吓走?
一时间,原本嘈杂的会场瞬间安静下来。
几十双眼睛,都有意无意地落在了赵瑞刚身上。
“砰砰砰”!
手指敲桌子的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发现敲桌子的人正是主席台上的罗卫中。
此刻罗卫中面带愠色,大声埋怨道:
“你们这群秀才都在干嘛?大老远地把老子叫来,就为了看戏吗?总结会还开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