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左乙回去的路上，洛字清难得没有讨厌左乙，脑子里更多的都是南智的话。
为了让他回来，所以做出了在他看来难以理解的事情。
在他看来，南智做的事太过于荒谬，荒谬到即使到了现在他也没有很好的接受。
“洛洛！洛洛！你有没有听我说话！洛洛你怎么怪怪的！是不是想到什么难过的事情了！不要难过！”
“要不洛洛你多摸摸我的头吧！我记得洛洛每次摸完心情都会很好，这一次也一定可以让洛洛开心起来的。”
“……”
说罢，不由分说的，左乙低下头，同时抓住洛字清的手放在他的头上。
那种看起来傻乎乎的行为，让洛字清沉默，嘴角抿起成一条直线。
身旁的亚智在看到后一副“怎么又来”的样子，可也只是象征性的阻拦了一下，而后就任由左乙的动作。
这种相处模式太像了。
洛字清他眼底深处也再次有了笑意，可维持的时间却不长。
“左乙，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嗯嗯，洛洛你说吧。”
“你最讨厌什么。”
“唉？我最讨厌什么吗？”左乙没有想到洛字清严肃的样子下，居然会问他这么不值一提的问题。
可他还是老老实实的想了一下，最后他迟疑的摇了摇头，“我好像没有讨厌的事情。”
“那我换一种方式。”洛字清看着左乙，他沉默的收回了手，而后他眼神中带着一丝左乙看不懂的情绪，继续开口。
“你最恨的人是谁。”
“黑影！”
这一次，答案脱口而出。
那是刻在左乙骨子里的答案，所以才会在这一刻脱口而出。
那回答的速度，让洛字清眼眸变换了一下，左乙却收回了笑容，“黑影，我这辈子不会放过他的！”
“我讨厌他！我恨他！他的手上有我好朋友的两条命，我的朋友是痛苦的死在我的面前。”
左乙这样说，呼吸急促，嘴巴也气的打颤，“我恨不得杀了他。”
“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如果有一天我也死了，他们看到我肯定会生气，说我为什么不给他们报仇，为什么当时不救他们。”
……
来自左乙的语气很是难过，哪怕左乙想要装作轻松的姿态和洛字清说，可左乙不擅长伪装、更不擅长骗人。
——那样的少年不适合露出难过的模样、不适合两眼含泪痛苦万分、不应该被痛苦的回忆所禁锢。
左乙是属于阳光的。
洛字清脑海中浮现出来了，在阳光下，左乙开心的样子，又出现了挚友死亡的那一刻，左乙痛苦却无能为力的样子。
这一刻，洛字清的面前出现了两条道路。
南智还是左乙。
一个小弟，一个金毛狗。
两条路都是未知的、黑暗的、无声的。
洛字清看着左乙难过的样子，他抿嘴而后垂下眼眸，将收回来的手再次放在了左乙的头上。
这一次不是捉弄的乱揉。
——而是，安慰。
“哭的好难看，我眼睛说他很难受。”
“洛洛真好！我不哭了！不对！我再哭一会儿洛洛是不是就会多揉一下我的头！”
“洛洛！洛洛！”
洛字清摇头有些无奈，他任由左乙抓着他的手走向通往宿舍的路，亚智紧紧跟在旁边。
如果不是时不时落在左乙身上的目光，洛字清还以为亚智真的不在乎左乙。
看样子，聪明人关心人的方式也很别扭。
和他身后那位糊涂笨蛋一样。
******
另一边。
南智在听完洛字清的的对话后陷入沉默，他看着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对劲的几人，到底还是不放心。
他想，洛洛或许忘记了亚智的脑海中还有被他植入的东西，可以听到任何亚智身边的声音。
明明才发现不久，可现在却仿佛是忘记了一样。
可南智却觉得，是因为他的洛洛急了，乱了思绪。
他说不出来为什么在他承认是黑影之后，他洛洛的脸色变得那么奇怪，也说不出来为什么他的洛洛让他不要靠近左乙和亚智。
更说不出来，为什么在听到他洛洛刚刚说的话后，他的心里突然堵了。
可他真的不明白吗？
他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不明白呢。
那他现在为什么大脑也乱成一团。
南智露出苦涩的笑容，而后手拿出被他藏起来的药瓶，倒了两粒之后又顿住，随后他又多倒了几粒。
那白色的药丸，让南智陷入了沉思，随后南智就着水喝下。
现在他还不能出事。
他刚见到他的洛洛，他刚找回。
他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出事，也不能倒下。
所以，再久一点吧。
让他再多看一会儿。
不然如果让他现在离开的话，他会不放心他的洛洛。
他的洛洛虽然是他的老大，可心软又太容易被骗、口上虽然说着让他们去死的话，实际做的事却让他们又有了希望活下去。
口是心非估计说的就是洛字清。
苦涩的笑容褪却之后，南智再次坐了下来，他开始翻出他的笔记，而后顶着月光再次落下了笔。
这样的情况他会看不清，无所谓的，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一个人的独处、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习惯了一个人的日子。
南智掩饰的太好。
所以洛字清并没有发现南智的发丝开始变白、没有看到南智眼角不应该出现的皱纹、没有看到南智收拾东西时，手若隐若现的颤抖。
更没有看到南智的脸色格外的惨白、没有看到垃圾筐里被急忙掩饰起来的带血的纸团、没有看到桌子上那突然少了一排而多出来的空位。
南智太过聪明，所以他也知道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他要怎么做才不会被人发现，要怎么做才不会被他的洛洛发现。
没关系的，他是军师。
他拥有整个学院最聪明的大脑。
所以他可以很好的解决问题，掩饰问题。
只是。
如果是之前，他或许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自己的离去。
可现在，他的洛洛回来了。
那一刻，南智突然就不想走了。
他不是舍不得，他只是怕。
——怕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们的这个老大受欺负、怕他的老大在弄糟了事情之后没人可以收尾、怕他的老大没有小弟撑腰出去没有排面。
他更怕。
——洛字清无法适应眼下的学院。
没有认识的人、没有熟悉的环境、拥有的只是痛苦万分的回忆、还有那曾经陪伴但此时此刻已经变了样子的友人。
南智思绪回归，他看着笔记上密密麻麻的记录，眼神平静。
可下一秒，南智抬手擦去了流出来鼻血，他眼神在看到血的那一刻，依旧是那样的平静。
可平静之后，又叹气。
“怎么这次这么快，药物也无法控制了吗？”
这样想着，南智站起身。
而后带上笔记准备出去一趟。
他还不能倒下，他的洛洛回来了，那他就要处理好一切会出现不利的因素，也要为他的洛洛铺平未来要走的每一步。
他很聪明。
所以他可以计算出来，洛字清从这一刻开始会做出的所有行动。
即便他的大脑开始疼痛、即便他的耳鸣常伴身后、即便他的双手颤抖已经抓不住东西。
可是没关系的。
这样的身子，他习惯了。
过去的几百年，他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
于是，在月光之下。
南智的身影显得是那样的寂寥，而后南智想到了什么，他又对自己无奈。
明明自己都大了，但在洛洛面前还是会哭鼻子啊。
有够丢脸的。
想完，南智推开门。
看来，今天又不能好好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