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查理的发现,如同在漆黑海面上点亮了一座灯塔。那暗金残骸内部超越现有规则体系的稳定结构,虽然无法解析,却像一根坚不可摧的锚,稳住了联盟即将倾覆的信念之舟。阿娣“清醒做梦者”的宣言,开始真正渗入各个文明的核心。
修复与研发工作重新加速,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裂痕仍在,但被一种更强大的、对抗共同命运的决心暂时覆盖。
然而,阿娣深知,仅仅依靠信念和一块无法理解的残骸,无法赢得这场战争。他们必须主动出击,必须理解敌人,理解那所谓的“归寂”。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场决定性的战役数据,尤其是那艘“序乱共生体”从诞生到最终凝结成暗金残骸的全过程记录。他反复“观看”着规则碎片如何融入根除者战舰残骸,如何引发畸变,如何在风暴中挣扎求生,最终又如何引动了那神秘的暗金光芒和低语。
一个关键点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最初引发异变的规则碎片,源自他利用“猎犬”碎片对“湮灭者”的“反向侵蚀”。那块碎片,承载着他独特的平衡本质,也沾染了根除者的秩序,更在灯塔的净化与战场的混乱中发生了难以预测的变异。
“或许……关键不在于残骸本身,”阿娣在静室中冥思,规则纹路在他周身如呼吸般明灭,“而在于过程。在于‘序乱’产生的条件。”
他产生了一个极其大胆的想法——他要重现那个过程!不是在外界,而是在他自己高度掌控的规则领域内,进行一次受控的、小规模的“序乱”模拟实验!
这个想法让林秀和老查理都大吃一惊。
“太危险了!阿娣!”林秀第一时间反对,“那东西的不可控性我们亲眼所见!万一在你体内失控……”
“我们需要答案,娘。”阿娣的眼神异常坚定,“我是最好的实验体。我的平衡本质是唯一的保险丝。如果连我都无法理解和控制这种力量,那联盟面对未来的‘归寂’浪潮,将毫无胜算。”
老查理在技术层面权衡良久,最终沉重地点头:“理论上……如果你能将实验规模控制在极小的规则单元内,并且我准备好最即时的规则剥离预案……有百分之三十的成功几率。但失败的反噬……”
“百分之三十,足够了。”阿娣没有丝毫犹豫。
准备在高度保密下进行。阿娣在灯塔最深处开辟了一个独立的规则实验室,林秀和老查理在外围守护。阿娣分离出自身一丝极其细微的、蕴含平衡本质的规则单元,然后小心翼翼地引入一丝被高度稀释和净化过的、源自那块“猎犬”碎片的秩序力量,再模拟战场混乱环境的规则扰动……
过程如同在刀尖上编织,任何一丝微小的失误都可能导致规则崩溃。阿娣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其中,小心翼翼地维持着那脆弱的平衡,引导着不同性质的力量相互碰撞、交织。
起初,规则单元内部只是产生了一些混乱的波纹,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但随着模拟的深入,三种力量(平衡、秩序、混乱)的交互开始变得激烈,规则单元内部开始出现极其细微的、自组织的复杂结构,它们不断生成又湮灭,仿佛在尝试着某种全新的排列组合!
就在这有序与无序的边界,阿娣猛地感受到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古老、冰冷、庞大的意念,如同沉睡的巨兽被惊动了一丝,顺着那正在形成的“序乱”连接,逆向追溯而来!
不是攻击,而是一种……注视。一种超越了善恶、超越了时空的、纯粹存在的感知!
刹那间,阿娣的意识仿佛被强行拉入了一条奔腾不息的、由无数宇宙生灭景象构成的光阴长河!他看到了星辰诞生又熄灭,看到了文明辉煌又归于尘埃,看到了一切有序最终都滑向无序,一切存在最终都化为虚无……在这宏大到令人窒息的循环图景中,他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趋向“静寂”的终极引力!
这就是……归寂!不是毁灭,而是宇宙万物自发趋向的、不可避免的终极状态!根除者,不过是顺应这股引力的、加速这一过程的工具!
而在这股磅礴的归寂引力中,他自身那微小的、试图维持平衡、创造“变量”的努力,仿佛激流中的一颗石子,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却又如此……刺眼!
也就在他被这宏大景象震撼的瞬间,他规则单元内那模拟的“序乱”结构核心,一点暗金色的烙印,如同被盖章般,骤然浮现!与那块残骸中的光芒同源,却更加鲜活,带着一丝被“标记”的意味!
实验被迫中断!阿娣猛地切断了与那规则单元的联系,意识回归本体,剧烈喘息,冷汗(意识显化)浸透了衣背。那规则单元在失去他维持的瞬间便彻底湮灭,只留下那一闪而逝的暗金烙印景象,深深烙印在他的记忆里。
“阿娣!你怎么样?”林秀和老查理冲了进来。
阿娣抬起头,脸色苍白,眼中却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光芒,混合着恐惧与明悟。
“我……看到了……”他声音沙哑,“归寂……是背景,是趋势……根除者是清道夫……而我们……”
他指向自己意识中那残留的、被“标记”的感觉。
“……是需要被清理的‘噪音’。”他顿了顿,语气陡然变得无比锐利,“但噪音,也能汇成刺破寂静的呐喊!”
他找到了敌人的本质,也找到了自身的位置。
这场战争,是“存在之音”与“万物归寂”之间的永恒较量。
而他现在知道,他们这些“变量”,已经被“归寂”的源头,标记了。